白刃文集/第三卷 中短篇小说
龙真人别传
第二十八章 顺藤摸瓜
龙真人装糊涂道:“求老伯指教。”
老樵夫道:“那焦天豹是条色狼,看见娇娃俏娘儿们,口水流了三尺长,偏偏家里有头母老虎管着,不敢明目张胆纳妾,可在背后坑害不少良家妇女!他老婆黄大姑,比他大好几岁,年轻时好生了得,骑马射箭,刀枪剑戟,样样精通。现今年岁大了,时常生病。那焦天豹精力强壮,俗话说三十如虎,四十如狼,他正是虎狼之年,专想吃羊羔子。”
龙真人问:“什么羊羔子?”
老樵夫道:“嘿!就是黄花闺女嘛!他抓到年轻美貌的女子,先享乐一番。失主得花钱赎票,没有人来赎票,他将女子卖到外地烟花院。可收到一笔钱财呀!你这闯江湖跑码头的人,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呀?”
龙真人道:“江湖义士侠客,不取非义之财,不害良家妇女,力戒贪财好色!”
老樵夫夸奖道:“对,对!这才是英雄本色!”
龙真人问道:“方才老伯说,那焦天豹家有妒妻,他怎敢将妇女抢回家去?”
老樵夫道:“听说黑虎岭寨里有密室,寨外有密洞,都是藏娇娃的场所。”
龙真人追问:“这密室密洞都在何处?”
老樵夫摇摇头道:“听说那密洞在黑虎岭后身峡谷里,详细地场不知道。”
龙真人又盘根错节询问了一番,老樵夫谈不出新情况。这时候夏亦石来了,说午饭预备好了,龙真人谢了老樵夫,告辞出门。
吃罢午饭,皮文礼和龙真人商议一阵,派两个徒弟去黑虎岭,以收购山货为名,探听乔小姐和龙太太的消息,观看山寨地形,查明藏人的密室。
野狼窝离黑虎岭四里多路。丁若钢肩上搭着麻袋,夏亦石提着钱褡子,迈开大步朝西南翻了一道山梁,下了羊肠小道,来到黑虎岭东门外。
他们没有进寨,沿着墙外一条杂草丛生小路,慢慢往北走,看到东北角寨墙塌了一个豁口,两个停步察看了一阵,又沿着寨墙向西转,过了北门,望了望西北角的大炮楼,向南走到西门外,看见寨门大开,没有岗哨。两个走进寨子,摇起收货的铃铛,引起一群小孩子的兴趣,跟在他们前面,吵吵嚷嚷,胡蹦乱跳。
铃铛和叫声,惊动了附近石屋里的大人们,有的走到门口观看,有的从窗里探望,有皮毛和药材的人家,纷纷拿着货色售卖,夏亦石开了好价钱,不到一个时辰,买了一麻袋毛皮和贵重草药。
夏亦石装好山货,扎好麻袋口,正想挪挪地场,察看寨里的地势,窥视焦天豹的大院,熟悉来往的街道。他和丁若钢背起麻袋要走。对面巷口走出一个老奶奶,一双小脚像踩高跷,颤悠悠地赶着步,手中提着两条毛皮,嘴里焦急的咋呼道:
“莫走!老客!莫走呀!”
夏亦石叫丁若钢放下麻袋,等老奶奶来到跟前,问道:
“老奶奶,卖皮子吗?”
老奶奶递上皮货,说:“你看看,值几两银子?”
夏亦石接过皮件,看了色气,抚摸着皮子,吹了吹绒毛,说道:
“这条狐狸皮不错,可惜是秋皮。这貉子皮是冬皮,绒毛厚,就是没有去大针(粗长毛),也不值钱。两件合算给一两银子。”
老奶奶道:“这样好物件,才值一两银子?太克亏了!”
夏亦石道:“老奶奶,我们公平买卖,不敢亏你呀!要卖给别人,怕出不了这个价呢。”
老奶奶道:“不瞒老客说,这两张皮子,还是我儿子当年打的。儿子死了,想留下做个纪念儿,要不是孙子今早上给寨主打伤,等着钱治病,说啥也不能卖啊!”
老奶奶说着,眼泪扑扑地往下滴。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快嘴大嫂,忍不住说道:
“老婆婆是可怜人,家里只有个孙子,名叫焦小三,给寨主当马弁,昨日随寨主去观音寺烧香,回来不知犯了什么条规?今早被打的半死!你这个老客行个好,多给她点钱。”
夏亦石听了心里一动,觉得此行找到线索了,暗暗欢喜,同情地说道:
“老奶奶,这么说,为着给你孙子治伤,我们赔点本,给你两块银元,行吗?”
老奶奶点点头,夏亦石从钱褡子里,取出两块大清龙银,放在老人手中,问道:
“老奶奶,你孙子伤在哪里?”
老奶奶道:“里外都伤了,嘴里吐血,身上流血。”
丁若钢插话道:“老奶奶,我这个大哥懂得医道,是半个郎中,让他给你孙子瞧瞧伤好吧?”
老奶奶道:“阿弥陀佛!那敢好,那敢好!真是出门遇上贵人啦!”
夏亦石道:“请老奶奶带路吧!”
老奶奶领着二位老客走进小巷,拐弯抹角来到一间石屋门口,她推开门让客人进去。屋里不大,当中一个火塘,铁钩上吊着一壶开水,里边有两张铺着草填的木床,几件笨重的木器家什。
老奶奶要给客人泡茶,夏亦石阻止她说:
“不用麻烦,先看看病人要紧。”
老奶奶领他们到床前。床上躺着闭着眼睛的焦小三,嘴里哼唷哼呀,嘴角留着血渍,床下吐了一滩血。老奶奶向孙子说道:
“小三,小三!好一些了吧?大夫给你瞧伤来了。”
焦小三睁开眼睛,脸色铁青,嘴里咳嗽着。夏亦石掀开盖着的破棉被,看见光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背上几处皮开肉绽,还在流血水。夏亦石从腰包里,取出一包治伤的金创白药,一半洒着破皮的伤口上,又叫老奶奶端来一小碗温好的米酒,将一半和在酒中,叫焦小三喝下去。
不多久,焦小三的伤口止血了,嘴里不再咳嗽。夏亦石问道:
“小三哥,伤口还疼吗?”
焦小三道:“好多了,谢谢你啦!”
夏亦石问:“谁那么狠毒,将你打成这样?”
焦小三叹道:“唉!昨日跟焦天豹寨主到观音寺南面杉木林外,抢回两个美女,被押寨夫人黄大姑知道了,焦天豹不分青红皂白,硬说是我告的密,将我拳打脚踢,打得死去活来,我身上有一百张嘴,也分辩不清啊!”
夏亦石道:“白天抢来良家妇女,山寨里人人有眼睛,押寨夫人怎能不知道?”
焦小三道:“焦天豹干这种缺德事,只瞒着黄大姑一人。寨里人怕他的虎威,谁也不敢告诉黄大姑。这两天黄大姑病了,不晓得谁走漏风声,昨晚上深更半夜,焦天豹悄悄上密室去,正动手动脚抱着一个美女,被黄大姑撞进去,羊肉没吃到嘴,惹了一身膻气,挨了黄大姑一阵臭骂!他窝了一肚子火,迁怒到我身上来,硬说是我告密!他娘的!准是有人使坏!”
夏亦石道:“深更半夜,黄大姑又有病,怎能摸到密室去?”
焦小三道:“那密室就在焦家大院后身打谷场地上,地上有一间场屋,有楼梯通到密室。密室下还有一条地道,直通大院后房里……”焦小三说到这里,感到说走嘴,忙道:“你们二位是生意人,听了这话可不能说出去,说出去就要命!”
夏亦石道:“当然,当然!老弟放心。但不知那两个妇女,是谁家的内眷?”
焦小三道:“听说是龙真人的太太和表妹。”
夏亦石想打听得都得到了,急着想去看看密室的位置,搭讪了几句,又掏出两块银元放在床头,起身说道:
“小三哥好好养伤,这点钱留下买药,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老奶奶千恩万谢送客人出门。夏亦石和丁若钢背着麻袋包,穿过寨子当央,瞧了焦家的高围墙,绕到后身打谷场,看了场边的石屋,知道那房子通到下面的密室,一一记在心中。生怕引起怀疑,两人不敢住脚,匆忙出了北门,大步走回野狼窝。
夏亦石将在黑虎岭的见闻,一五一十对龙真人和皮文礼说了。知道妻子和表妹没有被糟践,龙真人感到欣慰。皮文礼道:
“这么说,二弟妹和乔小姐还在密室里,事不宜迟,今晚上动手抢救!”
龙真人道:“今晚上救人,成败未卜,难免有一场恶战,非到万不得已,不可杀人。”
皮文礼道:“二弟说的是,冤仇宜解不宜结。”
丁若钢问道:“见了焦天豹兄弟,也不杀吗?”
夏亦石道:“焦氏兄弟是龙师父的仇人,九曲莲花山一大祸害,焉有不除之理!”
龙真人道:“那又当别论了。总而言之,除了焦天豹和焦天彪,最好不杀一个寨丁。”
想到今夜行动之后,不能再回原地来,避免连累野狼窝,皮文礼别了邱老汉,对他说道:
“大叔,今日叨扰了你家一天,实在过意不去。店里生意忙不开,小弟今晚就告辞了。”
邱老汉道:“大黑天山道难走,要赶猪回龙门寨,不容易呀!”
皮文礼道:“生猪和山货,拜托大叔和小兄弟明日辛苦一趟,送到龙门镇去。”他掏出两块银元继续说:“这块银元是大叔明日的工钱,这块大洋麻烦大叔上街割几斤肉,打一壶好酒,请婶娘预备晚饭,咱们好好喝两盅,把砍柴的老大爷请来,一块热闹热闹。”
邱老汉高高兴兴收了钱,吩咐老婆杀了一只鸡,自己上街割肉打酒去了。女主人手忙脚乱,准备款待四位稀客。天渐渐黑了,半个上弦月照着小院。邱老汉点上油灯,摆好碗筷酒杯,端上大盆炖母鸡,大碗烧牛肉,大盘白切肉和几样炒菜。老樵夫来了,六个人分宾主坐下,皮文礼请老人坐上席,一时杯盏交错,众人喝酒吃肉,说说笑笑。
龙真人和皮文礼心中有事,不敢多喝酒。老樵夫兴高采烈,喝的醉醺醺,谈了一大堆黑虎岭的故事,还讲到峡谷中那个秘密山洞,时常把肉票和赃物放在那里。
酒足饭饱,龙真人和皮文礼站起来,向主人告辞。邱老汉再三挽留,皮文礼坚持要走,只好和老樵夫送客人出野狼窝,嘱咐他们一路小心,严防老虎和野狼。他哪晓得这伙人,一心想夜闯虎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