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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刃文集/第四卷 剧 本
莲花湾
·歌剧·
（原名荆江风浪）
人物表
苏正清——复员军人，二十五岁。??
苏大妈——他的母亲，五十多岁。??
彩 虹——苏正清的未婚妻，二十三岁。??
江老成——她的父亲，五十岁。??
姚民安——县长，三十八岁。??
周众音——六十多岁。??
小 康——二十四岁。??
二 虎——二十七岁。??
三 星——三十岁。??
钱耀明——三十九岁。??
男女群众若干人??
男女船工若干人??
秧歌队
场 次
先一场 秧歌
第一场 工地
第二场 缺口
第三场 黑天
第四场 半夜
第五场 插曲
第六场 黎明
第七场 风浪
第八场 合龙
后一场 丰收
先一场 秧 歌
水田，河流，山岗。一株梧桐，两棵槐树，几行垂柳。??
互助组的彩虹、江老成、苏大妈、小康、二虎、三星和七八个男女农民，正忙着插秧。
彩 虹：太阳出来照山岗，
红光遍地野花香，
岗上一片好风景，
山下到处插秧忙。
众 人：一把把稻秧栽下地，
一阵阵歌声响四方，
彩 虹：起早贪黑勤劳动，
不流血汗苗不长。
春天汗珠落田中，
秋后稻谷堆满场。
众 人：谁说劳动多辛苦，
苦尽甜来喜洋洋。
苏大妈：栽下了稻秧，
撒下了希望，
春天都往好处想，
就怕秋后盼不上。
众 人：春天都往好处想，
就怕秋后盼不上。
苏大妈：两只手儿不停忙，
一滴血汗一棵秧，
又怕旱来又怕涝，
白天黑夜挂心肠。
众 人：又怕旱来又怕涝，
白天黑夜挂心肠。
江老成：莲河九十九道湾，
弯弯曲曲河身浅，
年年长江发大水，
岁岁淹了莲花湾。
众 人：洪水淹了莲花湾，
庄户人个个干瞪眼，
旱地上架起救命船，
漂往外乡去逃难。
彩 虹：听说政府要修水闸，
往后不用愁涝又怕旱。
江老成：吵吵嚷嚷几十年，
谁见过水闸把洪拦？
年年抽捐又要款，
岁岁淹了莲花湾。
彩 虹：爹爹不该乱开言，
如今天下不一般，
国民党趁火好打劫，
共产党处处为咱来打算。
众 人：国民党趁火好打劫，
共产党为人民打算盘。
小 康：秋后无事冬天闲，
农忙时间最值钱，
早不修来晚不修，
教咱们左右两为难！
三 星：（白）对呀！油菜快熟了，地瓜还没栽上。
彩 虹：伤好不该忘了疼，
凡事该朝远处看，
眼下不去修水闸，
大水来了谁保险？
众 人：眼下不去修水闸，
大水来了谁保险？
江老成：（白）修水闸！修水闸！哪辈子修起来？
二 虎：（白）真是老顽固！
苏大妈：（白）长江大河里安水闸，不容易啊！只要老天爷有眼睛，龙王爷不作对，庄户人就不用发愁了。
彩 虹：（白）大妈，你还想靠天吃饭？
苏大妈：（白）庄户人哪辈子不靠天吃饭啊！
三 星：（白）彩虹，我家里人手少，要是真修水闸，我能不能晚点去？
二 虎：（白）三星，你干啥都是三“星”（心）二意的，还不如个娘儿们，你看人家彩虹！
（周众音扛着猎枪挑着山鸡下山。）
周众音：从小放牛羊，牛羊我不想；
彩 虹：（白）老周打猎回来了，不早了，快干活！
周众音：不是我不爱牛羊，
洪水来了如虎狼；
冲跑了牛栏，卷走了羊圈，
哪里有牛羊？
从小务庄稼，
庄稼我不想；
不是我不爱庄稼，
洪水来了如虎狼；
冲跑了水稻，卷走了高粱，
遍地闹饥荒。
离家走他乡，
有家不敢想；
不是我狠心肠，
洪水来了如虎狼；
冲跑了家具，卷走了草房，
到处去逃荒。
拿起刀和枪，
上山打虎狼，
不种庄稼也吃饭，
不放牛羊喝肉汤；
捎上担柴火，走到长街上，
换丈粗布做衣裳。
苏大妈：（白）老周一个人，倒也逍遥自在，不用怕旱怕涝，真是活神仙。
周众音：（白）哈哈，神仙都像我这个样，谁还想上天堂啊？
彩 虹：（白）哪一次闹水灾，周大伯不跟着逃荒呀？
周众音：（白）那年发大水，老成驾船在外面，彩虹跟我到处逃荒卖唱，我害了一场大病，要没有彩虹这好孩子，我这两块老骨头，不知埋在哪里了？
彩 虹：（白）周大伯，听说政府马上要在莲河口修水闸。
周众音：（白）真的吗？
彩 虹：（白）听说区里已经接到通知了，还会假的吗？
周众音：（白）那就好了，那就好了！
二 虎：（白）周大伯参加吗？
周众音：（白）参加！参加！盼了一辈子，哪能不参加？……（对苏大妈）嗳，嫂子，听说你的正清要回来，几时到家？
苏大妈：（白）照信上说的，早该到了，不知道为啥还不到。
周众音：（白）嫂子，正清年青力壮的，队伍上怎么让他复员？
苏大妈：（白）打蒋介石负伤过，走长路不得劲。
周众音：（白）正清从小就有骨气，在队伍里这些年，一定学会许多本事。要是让他带民工修水闸，一定是个好把手。
二 虎：（白）当然啦！人家在队伍里当排长，又立过功。
一姑娘：（白）跟彩虹姐正是一对。
周众音：（白）老成，嫂子，这回该请吃喜酒了吧？
苏大妈：（白）管你喝个醉。……老成，正清回来了，把孩子们的喜事办了吧？
江老成：（白）现今不兴父母包办，人回来再说吧。
一姑娘：（白）彩虹姐，绣花枕头挑好了没有？要不要我帮忙？
彩 虹：（白）别磨牙了！快干活吧！
（一农妇上。）
一农妇：（白）同志们！饭送来了，到林子里吃饭吧！
彩 虹：（白）同志们！到林子里开饭啦！（农民们纷纷下。）
周众音：（白）我也该走了。
（他下。只剩下苏大妈和彩虹。）
苏大妈：（白）孩子，你累了，吃饭去吧，我看着秧子。
彩 虹：（白）大妈，你先吃去吧，我还不饿。
苏大妈：（白）（明白地）哦，好，孩子，你好好瞅着路口，说不定正清今天回来了。
（她下。彩虹朝大路上张望，树上喜鹊喳喳叫。）
彩 虹：喜鹊落在槐树顶，
双双对对唱不停，
喜鹊你为什么喳喳叫，
莫非来了哥哥苏正清？
那日接到正清信，
算来十天有余零，
虽然路远在天边，
今日也该到家门。
十天的日子好难过，
天天想着心上人，
白天我望着大路口，
黑夜我听着脚步声。
左盼右盼盼不到，
害的我时刻不安宁，
端起饭来吃不下，
端起茶来喝不进。
正清从来守信用，
为什么见信不见人？
莫不是路程太遥远？
莫不是山高水又深？
莫不是路上爱玩耍？
莫不是贪睡误了路程？
莫不是盘川钱不够？
莫不是在旅店生了病？
正清做事最谨慎，
从小是个细心人，
为什么还不到家园，
空教我等待费心情。
（远处犬吠声。）
忽听见小狗汪汪叫，
想是来了心上人。
急急忙忙往前看，
原来是小算盘钱耀明。
（她厌恶地坐在石头上看书。钱耀明肩上搭着钱褡子上。）
钱耀明：从小大号叫钱耀明，
长大了见钱红眼睛，
家中供着财神爷，
何必西天去取经？
别人叫我小算盘，
其实算盘我不行，
卖出九升当一斗，
买进十七两算一斤。
（白）彩虹！彩虹！
（彩虹装没有听见，他走近她。彩虹！你爹在这儿吗？）
彩 虹：（白）小算盘，你别老缠着我爹啦！
我家没有黄金窑，
干么成天来唠叨？
钱耀明：听说财神爷上你家，
特来上供把香烧。
彩 虹：地上庄稼你种不好，
一心想把洋财捞。
钱耀明：庄稼活儿我没耽误，
你们栽秧我种稻。
彩 虹：别人地上长粮食，
你的田中出野草。
钱耀明：野草长在我地上，
不用别人把心操！
彩 虹：你思想上面发了毛，
不走大路抄小道。
钱耀明：天下道路千万条，
各人走路自己挑。
彩 虹：阳关大道你不走，
偏偏要上独木桥！
钱耀明：你走你的阳关道，
我走我的独木桥。
彩 虹：自己爬上歪道道，
不该拉着我爹一块跑。
钱耀明：（白）彩虹，话可不能这样说啊！你爹又不是小孩子，他跟我合伙跑几趟买卖，都是心甘情愿的。
彩 虹：（白）你还不是看中我们家里有条破船。
钱耀明：（白）船，船又不白使唤，按工算钱。
彩 虹：（白）谁希罕你的钱！我们的船要去参加修水闸。
钱耀明：（白）跟你说不清，我找老成去。
（他下。彩虹看看太阳，望望大路，叹口气，坐下看书，瞌睡。苏正清背背包上。）
苏正清：离家去参军，
转眼六七春，
梧桐落叶走他乡，
槐树开花返家门。
青山格外青，
流水分外明，
青山流水没有变，
土地田园换了主人。
村外庄稼好，
庄里一片新，
炮楼围寨不见了，
大人小孩喜盈盈。
（白）到了，前面这一片都是地主孟家的瓦房，我妈不知道分的哪一间？（发现彩虹）有个大姐看书睡着了，我叫醒她问一问。（放下背包，走近）哎呀，这是谁啊？（细看）这不是彩虹吗？看她睡的多甜啊。（想叫醒她又停止）一定是栽秧累了，让她好好睡一会吧。（又端详她，越看越乐）我离家的时候，她还是个小闺女，如今长成个大姑娘了。长的多美啊！
树上喜鹊叫。
树上花香鸟儿叫，
彩虹树下睡着了。
不是庄稼活儿多，
定是工作太疲劳。
看她睡的多么香，
看她长的多么俏，
黑油油的辫子结蝴蝶，
睡迷迷的脸上还带笑。
结实的身材细细的腰，
尖尖的十指长的巧，
放下秧苗她拿起书，
劳动学习她样样好。
喜鹊大声叫。
喜鹊喜鹊快别闹，
让我妹妹睡个好觉，
正清已经到家门，
不用你费心把喜报。
一阵风。
一阵凉风吹树梢，
片片落花空中飘，
连忙脱下单军衣，
（脱衣，给她盖上。）
免得她着凉受感冒。
（彩虹惊醒。）
彩 虹：（白）谁啊？……哎呀，我不是做梦吗？
苏正清：（白）不。
彩 虹：（白）（眼泪夺眶而出）……正清，你到底回来了。
苏正清：（白）彩虹，这些年叫你等苦了。
彩 虹：春夏秋冬是一年，
风雨阴晴常变天；
就是沧海化桑田，
妹妹的心儿永不变。
苏正清：（白）我妈这些年多亏你照顾。
彩 虹：燕子双双过江面，
鱼儿成群游水间；
从来鱼水难分离，
照顾大妈理当然。
苏正清：（白）这些年你受苦了。
彩 虹：莲子心苦荷花香，
山楂皮红果儿酸；
酸咸苦辣都尝过，
想起哥哥甜上甜。
苏正清：东岗上说话西岗上应，
山谷里唱歌有回声；
天南地北一条心，
一心革命为人民。
彩 虹：一颗红星五个角，
五角红星放光明。
哥哥参加共产党，
妹妹心里亮晶晶。
苏正清：革命好比是长征，
千山万水赶路程；
从前分开爬山岭，
往后并肩向前进。
合 唱：一辆大车两套马，
两匹马儿拉的重，
朝着大路往前走，
不偏西来不偏东。
梧桐落叶苦分离，
槐树开花喜相逢。
喝水不忘挖井人，
感谢共产党毛泽东。
彩 虹：（白）正清，你为啥今天才到家？
苏正清：（白）我路过县里，姚县长叫我参加水利会议，开了两整天。姚县长还说干部缺，要我当民工队长。
彩 虹：（白）这么说，水闸快开工了？
苏正清：（白）嗯，会议上决定，为着保证水闸按期开工，要在长江桃汛以前，在莲河口抢修一道拦河坝，时间急，任务紧，马上就要动工。
彩 虹：（白）咱们村的人都盼着早点修水闸，你快点把消息告诉大家吧！互助组的人都在林子里吃饭，大妈，我爹，全在那里，快把好消息告诉他们吧！
苏正清：（白）走。
第一场 工 地
阴天。??
莲河口，江河交界的地方，远山近水。??
破落的龙王庙，庙旁有棵古树，树上挂着大铁钟。??
一大群男女民工哼着号子，川流不息的挑着土。幕后响起挑土歌声：??
加油挑呀，加油干呀，??
为了祖国，不怕难哪！??
为了人民，不怕难哪！??
挑的多呀，走的快哪！??
修好河坝，增加生产！??
修好水闸，人人喜欢！??
（小康挑着土挑子上。）
小 康：地上庄稼没种上，
田中水稻新插秧，
媳妇年轻孩儿小，
身在工地我心在家乡。
前院母猪要生娃子，
后院下雨塌了墙，
谁赶黄牛上山坡？
油菜熟了谁打场？
心里疙瘩解不开，
浑身力气使不上。
人家一天一百担，
我连七十也赶不上。
一条麻绳结肚肠，
百斤泥土压肩膀，
腰酸腿软迈不开步，
（一阵大风。小康颠簸跌倒。）
头晕眼花我倒在路旁。
（苏正清挑土上。）
苏正清：阵阵狂风吹的紧，
漫天飞沙迷眼睛，
顶着风沙往前进，
困难挡不住苏正清。
寒冬遍地是冰雪，
开春到处是泥泞，
莫说道路不好走，
就怕意志不坚定。
革命路上多山岭，
修桥造路费工程，
天下多少康庄道，
不流血汗铺不平。
翻过高山是平地，
度过黑夜是天明，
双双眼睛望前方，
条条大路通北京。
（发现小康，扶他坐在石阶上。）
苏正清：（白）怎么啦？小康。
小 康：（白）不小心摔倒了。
苏正清：（白）不舒服吗？找医生看看。
小 康：（白）不用，不用。
（要去挑土）
苏正清：（白）（制止他）快收工了，吃饭去吧。
小 康：（白）让我把这担土挑去倒了。
苏正清：（白）别忙，小康，咱们是老邻居，有话不能放在肚子里，这几天你总是愁眉苦脸的，身上没有病，心里有点毛病吧？
小 康：（白）中队长，我……
苏正清：（白）小康，咱们的思想，好比逆水行舟，不前进就会后退啊！
逆水行舟入西川，
江湾水急难驾船，
三峡天险不好过，
山高水深路遥远。
有决心不怕路难走，
万里关山在眼前，
怕困难老是往后看，
一箭步有如千里远。
小 康：（白）我又不是怕困难。
苏正清：（白）小康，我看你有点想家吧？
小 康：媳妇年青孩儿小，
家中事情我难放心。
苏正清：天塌下来有人顶，
翻身农民一家人。
村里样样安排好，
家中事情你放心。
小 康：（白）好吧。
（他欲挑土。苏正清抢先挑上。）
苏正清：（白）你歇息，我给你捎上。
（他挑双挑下。小康随后下。钱耀明和江老成挑土上。）
钱耀明：正想上北乡去买麻，
江老成：县长叫南河来修坝。
钱耀明：累死累活忙突击，
江老成：为着修好大水闸。
钱耀明：（白）累死了，歇息喘口气吧！
（他们放下土挑，坐在石阶上。钱耀明掏出香烟。）
钱耀明：（白）抽支烟卷吧。
江老成：（白）不，我还是抽旱烟。（掏出旱烟袋）
钱耀明：（白）要不是叫来修河坝，咱们那趟买卖也该做成了，不赚它个百把万（建国初的旧人民币，每万元合新币一元。）才怪哩。唉！真可惜！
江老成：（白）赚钱！赚钱！跟你们跑两趟，头一趟蚀了老本，二一趟赚的几个钱还不够修理船。
钱耀明：（白）俗话说，百般起头难，再干下去，准有大钱赚。
江老成：（白）赚大钱？羊肉没吃成，惹了一身膻。正清，彩虹，老周，连正清他妈也反对啦，都说我走资本主义的路子。
钱耀明：（白）大丈夫做事，不能前怕狼后怕虎的，政府又没有不让做生意，咱们是跟着老刘大老板，做的正当买卖，怕什么？
江老成：（白）原先我想赚两个给孩子们办喜事，现今喜事不办了，说要办也不花我的钱，我何苦疤癞眼照镜子——自找难看！
钱耀明：（白）闺女出了门是人家的，你老人家不趁现在还有点力气，多弄两个钱，老了看你怎么办？（看他脸上有点难过，心里有点动）喂，老成啊，眼前就有趟好买卖，又能赚钱，又解决大家的困难，上级准会说好，一举三得。
江老成：（白）（叹口气）唉！
钱耀明：（白）老成，你看民工这样多，草鞋这样费，要是到南乡运一趟草鞋，保险能赚钱。
江老成：（白）你自己做好了。
钱耀明：（白）咦，老成，咱们的交情又不是一天两天的，有好处教我独吞，我良心上过得去吗？
江老成：（白）（沉吟）要干，我不出面。
钱耀明：（白）只要你肯出船，不用你出头露面。
江老成：（白）谁去呀？
钱耀明：（白）还是上回领咱们做生意的刘老板呀，他带着人去。交给他差不了，人家在城里做过大买卖，准能赚钱。
江老成：（白）多会去？
钱耀明：（白）他说趁今日顺风，天黑开船，明日下午就到南乡。
（三星和二虎挑土上。）
三 星；顶着星星下工地，
二 虎：挑到月亮上高山；
三 星：肩膀肿的像鸡蛋，
二 虎：为的是河坝早修完。
钱耀明：（白）三星，二虎，歇息抽支烟再挑吧。
三 星；（白）好吧。（放下土挑）
二 虎：（白）（生气）怎么都歇开了？真会磨洋工！（下）
（周众音和彩虹挑土上。）
彩 虹；江河流水入大海，
一去永远回不来。
周众音：抓紧时间挑泥土，
要和洪水来比赛。
彩 虹：汗珠滴在河坝上，
好比种子土中埋；
周众音：两筐泥土倒下去，
一朵花儿心上开。
彩 虹：美丽的花园自己修，
幸福的花儿自己栽。
周众音：多除害虫多浇水，
好花永远开不败。
彩 虹：万众一心除水害，
能移泰山过北海。
周众音：一人搬上一石头，
万丈高楼盖起来。
彩 虹：（白）（发现他们在休息）还没有敲钟，怎么都歇开了？
三 星：（白）太累了，抽口烟再挑。
彩 虹：（白）歇够了吧？该走了吗？
周众音：（白）走吧，一会就开饭啦，走吧！走吧！
钱耀明：（白）小队长，大家有个意见，……
彩 虹：（白）又是工资！算好了就发。
钱耀明：（白）中队长宣布五天一结账，十天一发钱，做了二十多天，不见一个大子儿。
三 星：（白）草鞋穿破了六七双，家里带来的几个钱都花光了。
彩 虹：（白）财供员一个人忙不过来，结完账就发。
三 星；（白）中队长老划给咱们不好做的塘子，高高低低，净是硬土，一镐刨了一层皮。
钱耀明：（白）怪不得人家说他吃里扒外。
彩 虹；（白）谁说的？
钱耀明：（白）我……我听见人家说的。
周众音：（白）有意见收了工再提，快挑走吧！
（除了彩虹，全下。苏正清上。）
彩 虹：（白）正清！正清！
苏正清：（白）什么事啊？
彩 虹：（白）工资到底啥时候发？大家说你说话不算数。要是办不到，就别宣布十天一发。
苏正清：（白）账目结出来，马上就可以往下发。
彩 虹：（白）大家还有个意见，说你总是把不好做的塘子划给我们小队。
苏正清：（白）咱们村的民工劳动力强嘛！再说，我要是把好做的塘子划给你们，别村的民工会说什么呢？
彩 虹；（白）你怕别村的民工讲怪话，就没有听听本村民工说些什么。
苏正清：（白）说些什么？
彩 虹：说你生长在莲花村，
吃里扒外向外人。
苏正清：（火了）
落后分子讲怪话，
你当宝贝来反映！
彩 虹：良药苦口能治病，
群众的意见都该听。
苏正清：正确的意见我接受，
这种意见该受批评！
（白）彩虹，你是个青年团员，不要当群众的尾巴，跟着他们嚷嚷叫苦！
彩 虹：（白）群众有意见，不该向你反映？
苏正清：（白）问题是你脑子里也有本位主义思想，也有落后的东西。
彩 虹：（白）（难过地）得啦！你爱听不听，少给我扣大帽子！（跑下）
苏正清：（白）彩虹！彩虹！……唉！
（周众音上。）
周众音：（白）正清，刚才姚县长叫我告诉你说，指挥所接到气象台的报告，明天下午有一场暴风雨。暴风雨过的快，还照计划合龙，万一不停，加上四川桃汛一来，那就麻烦了。
苏正清：（白）县长有什么指示？
周众音：（白）县长叫赶紧挑土，加高培厚，暴风雨来了也不能停工。还叫咱们在合龙口上设岗哨，禁止船只来往。
第二场 缺 口
深夜。缺口上。风雨雷电交加。电灯昏暗无光。??
小康和江老成披蓑衣戴斗笠持枪来回走动。
小 康：空中雷声响隆隆，
江老成：江上吹来一阵风。
合 唱：提起精神站好岗，
谁想过船也不中。
小 康：暴风雨天天下不停，
江老成：拦河坝缺口难合龙。
合 唱：长江桃汛又赶到，
水闸几时能开工！
小 康：白天黑夜挑大土，
江老成：累的腰酸肩膀肿。
合 唱: 唉！河水总是往上涨，
一场辛苦又落空！
小 康：（揉眼睛）
两片眼皮老打架，
江老成：（揉眼睛）
浑身没劲骨头松。
合 唱：三更半夜风雨大，
哪里爬来瞌睡虫？
小 康：（白）（揉眼睛）江大叔，中队长说，放哨不许打瞌睡。
（说完又打瞌睡）
江老成：（白）是呀，不兴打瞌睡。（瞌睡）
小 康：（醒，揉眼）
两片眼皮老打架，
江老成：（迷迷糊糊）
浑身没劲骨头松。
合 唱：三更半夜风雨大，
哪里爬来的瞌睡虫？
（两人揉眼睛，又瞌睡。苏正清上。）
苏正清：狂风吹过江面，
大雨打着河坝，
一寸寸江水往上涨，
一个个波浪卷泥沙。
江水越涨越高，
缺口越冲越大，
众民工脸上无光彩，
苏正清心中如乱麻。
（看见他们打瞌睡。）
看他们站在灯下，
任凭风吹雨打；
不是身体太疲乏，
定是梦中回老家。
顶风必须转舵，
悬崖赶快勒马；
群众情绪不扭转，
何日修好拦河坝。
小 康：（白）（睁眼）哪一个？站住！
江老成：（白）（睁眼）站住！站住！
苏正清：（白）（严厉地）放哨怎么可以睡觉啊！
小 康：（白）……太累了。
江老成：（白）一连三四天，没早没晚的在风雨里抢修，体格再好也吃不消啊！
苏正清：（白）要注意啦！不准再打瞌睡！
小 康：（白）好。……中队长，怎么不穿雨衣？
苏正清：（白）哦哦…（摸衣服）湿透了。
小 康：（白）给你蓑衣。
苏正清：（白）不用，在部队里淋惯了，没有关系。……没有船来吗？
小 康：（白）没有。
江老成：（白）三更半夜，风雨这样大，不会有船过吧？
苏正清：（白）千万不能麻痹，再过船就不得了！（在缺口上巡视了一阵，欲下）好好看住缺口，不管任何船只，一律不许通过！
（他下。小康和江老成来回动。电光闪闪，雷声隆隆。）
小 康：（白）江大叔，你看！河那边一片白点点，不是船吗？
江老成：（白）不错，是篷船。
小 康：（白）前头那只快到了！（喊）喂！停住！停住！停住！
江老成：（白）上头有命令，不准过船！停住！停住！
（声音：“怎么不让过呀？”“把我们卡在河里怎么成！”“过去！过去！”……）
小 康：（白）过不得！过不得！别吵吵，上来几个人谈谈。
（上来四个船工。）
船工甲：听说河坝要合龙，
船工乙：吓的心里发了懵，
船工丙：连夜赶到莲河口，
船工丁：不怕暴雨哪怕风！
船工甲：若是河坝真合龙，
船工乙：篷船浅在莲河中；
船工丙：一家大小得挨饿，
船工丁：饿了去喝西北风。
船工甲：（白）拦河坝还没有合龙，为什么不让过呀？
小 康：（白）我们冒着大风雨，拚命的抢修，你们一过船，缺口不给冲大了吗？
船工乙：（白）教我们怎么办？
小 康：（白）没有别的水道吗？
（陆续上来十几个船工。）
船工丙：（白）除非绕洞庭湖，无路可走。
船工丁：（白）天老爷啊！要绕一千多里路！
江老成：（白）上级不是早有通知，限定你们十三号都离开莲花河，今天已经十六号了。
船工甲：（白）都是这场该死的暴风雨啊！
船工乙：（白）船载的重，走不动！
船工丙：（白）又逆水，又顶风！
船工丁：（白）同志！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吧！
小 康：（白）不成！不成！上头有命令！不成！
一个声音：（白）见鬼！叫我们绕洞庭湖看风景呀！
另一个声音：（白）我们不能拐回去啊！
第三个声音：（白）把我们浅在河里饿死啊！
第四个声音：（白）他们不讲理！我们冲过去！
众 人：（白）对啊！对啊！冲过去！
小 康：（白）谁嚷着要冲过去？是哪一个？
（众默然。）
小 康：（白）同志们！你们有困难，我们也有困难，这是上级的命令，不能胡来！
船工甲：（白）同志，请你带我们找上级，让他给我们想想法子。
小 康：（白）好，你们来两个跟我到中队部。（向江老成）江大叔，没有命令，一条船也别让过去。
（闪电，雷声，雨声。）
船工甲：（白）雨下大了，大家下船休息。（向小康）咱们走吧。
（船工甲乙随小康走了。其余的下船。一会，钱耀明上。）
钱耀明：（白）老成，老刘把草鞋运回来了。
江老成：（白）在哪里？
钱耀明：（白）靠近缺口那条不是你的船？让过吧？
江老成：（白）（望了一会）船回来了……不成，上级有命令。……
钱耀明：（白）草鞋倒不要紧，花点钱雇人卸下就完事，可是你的船呢？让它浅在那边吗？
江老成：（白）这……怎么办？
钱耀明：（白）这不明摆着吗？你在放哨，船是你的，只要你愿意，你的船小，又靠近缺口，乘大家不注意，悄悄撑过去。
江老成：（白）大家要跟着过呢？
钱耀明：（白）老刘出了个主意，他说你手上拿着枪，怕什么，就说这是公家的船，载着重要的器材，上级叫过的。
江老成：（白）不会闹乱子吧？
钱耀明：（白）不会，不会。
江老成：（白）那……那好吧，小心点……
（钱耀明下。一会，吵杂的声音：“有条船过去啦！”“上级让过了吧？”“人家过，咱们也过！”“过呀！过呀！”……）
江老成：（白）过不得！过不得！那条船是公家的！……载着重要东西！停住！不准过！
（声音：“管他公家私人！过呀！”“别抢！别抢！”“开船啦！”……）
江老成：（白）不准过，快停住！不停要开枪了！
（他朝天开了一枪，没有止住过船。一片人声水声。）
江老成：（白）垮了！冲垮了！天啊！
（他绝望的叫着，枪从手中滑掉。雷电交加，风雨大作。）
第三场 黑 天
风雨雷电的夜晚。??
龙王庙里，泥胎已坏，神龛上“威镇江河”四字，已经残缺不全了。??
供桌上点着油灯，桌旁有几条板凳。窗下有个大草铺，墙角有些破簸箕和坏扁担，墙上挂着一个月琴。??
彩虹、周众音、苏大妈和小康在修理破簸箕。
周众音：打仗用刀枪，
彩 虹：挑土靠竹筐，
合 唱：抓紧时间修工具，
明日一早上战场。
（二虎手提一破土箕上。
二 虎：修什么破家伙，
上什么烂战场，
洪水天天往上涨，
白费力气真冤枉！
彩 虹：（白）二虎，你修的怎样了？
二 虎：仓库有的是新簸箕，
何必费事修破筐？
彩 虹：国家财产要爱惜，
节省器材理应当。
二 虎：缺口不堵填窟窿，
检了芝麻漏了香油。
彩 虹：缺口窟窿都要堵，
工具坏了也要修。
二 虎：（白）修，修，修！
那晚上缺口过了船，
多少财产朝水中丢！
彩 虹：（白）这都该怪我爹不好。
小 康：（白）走，我帮你修去。
（小康拉二虎下。江老成在里面唱：“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南来雁失群离散……”）
周众音：（白）老成又在唱了，八成又是喝醉了。
苏大妈：（白）这两天都变哪，三五成群下小馆。
彩 虹：（白）成天吵着没有钱买草鞋，工资发下来，都跑去喝烧酒。
苏大妈：（白）唉！越灌越乱！
周众音：（白）借酒消愁愁更愁！
苏大妈：（白）倒是老周好，这两天一滴酒也不喝。
周众音：（白）大家都在醉，没有几个清醒的还行？
（江老成在里面唱：“想当年沙滩会一场血战，只杀的血成河尸骨如山……”醉醺醺上。
江老成：（白）小队长！我错了！我该死！枪毙我吧！
彩 虹：（白）爹！你又喝醉了！
江老成：（白）喝醉？哈哈哈……你才醉了！……我该死！不该听钱耀明的话，……我放了一枪，他们不停！……我真傻瓜，为什么不朝老刘头上开枪？用他的死尸把缺口堵上！堵上，堵上！哈哈哈……合龙了！哈哈哈……呜呜呜……我的妈呀！
苏大妈：（白）老江！看你这么大把年纪，在孩子面前闹的像什么？还不快睡去！
江老成：（白）好，我走。……我好比……（下）
（三星抽着烟卷上。）
三 星：河坝修一尺，
洪水长十寸。
滚滚江水力量大，
螳螂挡不住大车轮。
彩 虹：（白）三星，你瞎说什么？咱们不是螳螂，是人！上级说过：人定胜天！
三 星：你说人力定胜天，
为啥望着缺口干瞪眼？
江水天天往上涨，
累死累活白贴钱。
彩 虹：只要大家看的远，
不闹情绪不怕难，
哪怕风雨不停止，
哪怕洪水涨上天。
（白）抓紧时间，快修去吧！
三 星：（白）好，我修去，我修去。
（把烟头一扔，踩灭，懒洋洋地下。）
苏大妈：（白）都泄气啦，松劲啦！
（二虎的声音：“他妈的！我揍死你！”另一个声音：“你敢！你有种上来！”“老子怕你这个小舅子！”“你是个王八蛋！”打架的响声。拉架的声音：“别打了！别打了！”
彩 虹：（白）真气人，又打架了！
（匆匆下）
周众音：（白）你看一点也不松，干开仗啦！
苏大妈：（白）真是有劲没处使！走，老周，咱们也劝劝去。
（她和周众音下。打架声停止。雷声闪电。苏正清上。）
苏正清：半空中雷声咆哮，
大江里白浪滔滔，
平地上一阵风暴，
苏正清心如火烧。
缺口被帆船冲大，
空费了一场辛劳，
暴风雨打在身上，
烈火上又把油浇。
眼看着浪打河坝，
耳听着风声萧萧，
脚底下一片烂泥，
心头上万马奔跑。
（白）人都上哪去了？
（烦躁地坐下抽烟。苏大妈上。）
苏大妈：（白）正清，孩子，你这么大了，还不知道饥饱！你回来不到一个月，都熬瘦了……
苏正清：（白）（打断她）妈，彩虹呢？
苏大妈：（白）（只顾说下去）孩子啊！
你前方打仗受重伤，
才让你复员返家乡。
上级照顾你的身体弱，
教你在后方多休养；
谁知道你家里蹲不住，
新郎不当你来当队长！
苏正清：（白）妈，别说了！
苏大妈：（白）你是妈身上的肉，妈看到心疼，妈不说你谁说你？
几千人来到工地上，
哪个像你这个忙？
白天不知道饥和饱，
黑夜不知道上铺床，
肩膀不知道轻和重，
一挑就是两大筐。
苏正清：（白）妈！你饶了我！别说了吧！
苏大妈：（白）好，妈不说，你可别走啦！妈给你热饭去。
苏正清：（白）妈，看见彩虹，叫她来一下。
苏大妈：（白）好。孩子，见了彩虹好好谈谈，她这两天心里也挺不舒坦的。
（她下。片刻，彩虹上。）
彩 虹：（白）正清，你找我吗？
苏正清：（白）是啊。我们刚才开会，决定给钱耀明和你爹处分。
彩 虹：（白）他们犯错误，当然要受处分。
苏正清：（白）决定把他们开除了。
彩 虹：（白）开除？我爹也开除？
苏正清：（白）你觉得怎样？
彩 虹：（白）（难过）叫我怎么说呢？他是我的爹。……
苏正清：（白）正因为他是你的爹。
彩 虹：（白）唉！
苏正清：（白）我们必须借这次教训，好好教育大家，严格整顿纪律。从缺口冲开以后，群众的情绪很不好，就拿你这个小队说吧，喝酒，讲怪话，打架，越来越不像话。
彩 虹：（白）说了他们不听，有啥办法？
苏正清：（白）办法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要用脑子想！不要老跟着群众叫苦，应该多进行教育！
彩 虹：（白）（大受委屈）好，都是我错了！
苏正清：（白）怎么这样脆弱！批评两句就受不了！（彩虹在擦眼泪。）好啦，明天开个小队会议，我来讲讲话。……唉！
（他烦躁地下，撞着上来的苏大妈，把她手中端的饭撞翻了
苏大妈：（白）（向内）正清，看你怎样走的？……（自言）又出啥事了？（见彩虹在哭）怎么啦？又吵嘴了？
彩 虹：（白）（擦干眼泪）没有什么，大妈。
苏大妈：（白）彩虹，你不说大妈也知道，正清这孩子太要强，你就多等他两天吧。
彩 虹：（白）（委屈地）不是为这个，大妈。
苏大妈：（白）哪是为啥呢？
彩 虹：（白）还不是为我爹的事。
苏大妈：（白）不单是为这个吧？孩子，心里有话，不对大妈说对谁说呀？
彩 虹：（白）大妈呀！
提起了心中事珠泪不干，
六七年等着他受尽熬煎；
现如今在身边时常见面，
还不如两分开心上还甜。
苏大妈：（白）他变心啦？这小崽子！
彩 虹：
叫大妈宽心肠不必埋怨，
只怪我落了后思想不前。
他本是好干部样样能干，
另找个好对像我心甘情愿。
苏大妈：（白）你情愿大妈不情愿，走，孩子，跟他讲理去！
彩 虹：（白）大妈，别……
苏大妈：（白）你不去，我去，气死我了！
（她愤怒地下。彩虹难过地伏在桌上哭。）
第四场 半 夜
小草棚里。桌椅、草铺、油灯。??
窗外风摆动树枝，雨打着树叶。??
苏正清上。
苏正清：狂风阵阵吹，
吹透我的衣裳。
大雨哗哗下，
点点落在心头上。
滚滚急流过缺口，
好似千军万马奔战场；
层层泥土落水中，
像那无数尖刀刺在身上。
看那灯光东摇西晃，
正像我心中缺少主张；
听那树枝哗啦乱响，
好比鞭子抽着胸膛。
窗前蜘蛛结了网，
有条有理不慌忙；
心里丝线千万根，
为什么根根结肚肠？
（苏大妈气冲冲地上。）
苏大妈：（白）正清！好儿子！你做的好事！
苏正清：（白）怎么啦？妈！
苏大妈：（白）问你自己好了。
苏正清：（白）妈，我做错什么啦？说出来，该打，该骂，由你。
苏大妈：（白）我问你，彩虹哪点不好？
彩虹模样长的好，
心肠和善又勤劳；
像朵花儿开的俏，
打着灯笼上哪儿找？
苏正清：（白）我没有说她不好啊！
苏大妈：做事都该讲良心，
不要过河就拆桥！
你妈没有江彩虹，
坟头早就长野草。
（白）人家为你吃过多少苦头，妈没有她早死啦！你不要她，先把你妈打死吧！
苏正清：（白）妈，你听谁瞎说的？
苏大妈：（白）彩虹说你嫌她落后，想另找对像。
苏正清：（白）没有的事。我是批评过她，心里可没有对她不好啊。
苏大妈：（白）批评，批评，你们就知道批评，今天批这个，明天评那个。
苏正清：（白）工作上有缺点，不批评就不能进步。
苏大妈：（白）女孩子家哪受的了？该多安慰安慰她才对。……你真的没变心？
苏正清：（白）妈，我哪次撒过谎？
苏大妈：（白）嗯……我说正清不是那样人。孩子，有空该多跟她好好谈谈心。
苏正清：（白）好。……妈，你回去叫她放心好了。苏大妈：（白）孩子，你也早点睡吧，看你把自己糟蹋成啥样子啦。
（他给大妈披上雨衣，送至门口。）
苏正清：（白）唉！正愁着工作不好搞，谁知道彩虹又疑心！
正愁着山高入云天，
谁知道山上还有山。
数九天里下大雪，
雪落在冰上寒上寒。
暴风雨下了六七天，
缺口上面又过船。
公事困难不好办，
私事又来添麻烦。
（白）困难啊困难！……苏正清！你在火线上，在敌人面前，从来没有低过头，现在为什么这样无能啊！
一马备不了两副鞍，
公事私事难双全；
乱麻必须用快刀，
先公后私理当然。
（白）现在这样忙，哪有空谈恋爱？不如写封信给她解释解释。对！（写信）
三岔路口定主见，
白纸黑字把话传；
千言万语说不尽，
小小信笺写不完。
咱们从小在一起，
一块劳动一块玩，
一块下河去捞鱼，
一块砍柴上高山。
可恨地主太凶残，
硬把咱俩来拆散，
一根丝线两头牵，
两地相隔心相连。
七年日子不算短，
参加建设回家园，
美好生活才开端，
千万不能闹意见！
（写完，装信封。翻书看不下去。打呵欠，躺在草铺，听见风浪声，站起来。）
软软的床上铺稻草，
闭上眼睛睡不着，
浑身好像有虫咬，
一定是草里有跳蚤。
（掀开席，用灯照。）
稻草里面没有虫子，
为什么老是睡不好？
一床干草千百个头，
头头上面不是道。
（姚民安上。）
苏正清：（白）姚县长。
姚民安：（白）怎么？稻草潮湿，有跳蚤吗？
苏正清：（白）一个也没有抓到。
姚民安：（白）不是跳蚤咬，是洪水把你困住了。
苏正清：（白）（苦笑）嘿嘿。
姚民安：（白）听说群众的情绪不大好，准备怎么办？
苏正清：（白）准备开开会，表扬一批好的，处分几个坏的，把坏思想压一压。给江老成记一次过，准备开除钱耀明。
姚民安：（白）关于钱耀明，要请区上把他仔细了解一下。应该给江老成留下改过的机会，对于这样的农民群众的思想问题，不能单靠行政处分来解决，要经过长期的艰苦的工作。
苏正清：（白）太困难了。
姚民安：（白）领导者的责任就是敢于正视困难，时时刻刻面向困难，寻找克服困难的办法。
苏正清：（白）群众的情绪不扭转，困难还是难克服。
姚民安：（白）对。不过不要过低估计群众的情绪。翻身后的农民，前进的因素是主要的。二十五天的工程二十天完成，就是一个证明。目前的中心问题，是多了解他们的困难，多个别谈话，少开斗争会，最好把斗争会变成诉苦会，让大家回忆过去受洪水的灾害，启发大家找窍门想办法，多提合理化的意见。
苏正清：（白）好的。
姚民安：（白）（发现桌上的信）彩虹回家了？
苏正清：（白）没有。
姚民安：（白）闹别扭了是不是？……用全副精力工作是对的，可别把什么都忘了，女孩子最难过的是爱人对她冷淡。不要老用自己的尺子去量别人，爱人也是一样的，应该多关心她，有空多和她谈谈，多帮助她进步，你说对吗？
苏正清：（默默不语，慢慢的露出微笑）……
第五场 插 曲
午后。龙王庙里。窗外响着闷雷，下着暴雨。??
彩虹、周众音、苏大妈、小康和几个民工在修土箕。江老成在抽烟。二虎闷头不响。三星和一个民工在下石子棋。几个民工东倒西歪的打盹。
二 虎：（白）这个熊天，就会下，下！下！
苏大妈：（白）老天爷睡着了！
一姑娘：（白）憋死人了！
一民工：（白）再下几天，不累死，也得憋出病来。
小 康：（白）欢迎周大伯唱一段好不好？
众 人：（白）“好啊！”“欢迎啊！”“周大伯唱吧！”……
周众音：（白）好好。（从墙上取下月琴）大家想听哪一段？
小 康：（白）大家都闷的慌，唱一段乐的吧！
周众音：（白）好。这一段是那年逃水灾在荒山上编的。（调弦）
饿了不要慌，
石头可以当干粮。
渴了不要忙，
洪水可以当茶汤。
困了不要紧，
荒山到处是睡床。
云彩当被子，
天幕是蚊帐，
一觉睡它三百年，
醒来处处是天堂。
不用给地主交租子，
不怕洪水再猖狂。
（陆续进来十几个男女民工。）
彩 虹：（白）周大伯，词儿该改了，好日子不是等来的。
苏大妈：（白）老周，你算错啦，哪要三百年？眼下还不到七年哪。
周众音：（白）那时候你还说我颠倒哩。
彩 虹：（白）那时候周大伯对大妈说：（学周众音的口气）“嫂子！你看，江水流到山头上，是我颠倒，还是世道反常啊！”
众 人：（白）哈哈哈哈……
另一民工：（白）欢迎周大伯来一段长的吧！
众 人：（白）对对！……
周众音：（白）想听哪一段啊？
小 康：（白）天天跟洪水打交道，唱那段发大水吧。
周众音：（白）我前天编了一段新词，让彩虹唱给大家听听。
众 人：“对！”“欢迎彩虹唱！”“小队长来一个！”“鼓掌啊！”……（掌声。此时苏正清上。）
彩 虹：（白）刚学了学，唱不好大家原谅。
（朗诵）
沙塘莲花洲，
十年九不收！
若是收一季，
狗子不吃糯米粥。
（白）这四句民谣，是咱们这里的，不必详细说了。
长江流水万年长，
万年长江不一样，
古来两岸多荒沙，
森林里面藏虎狼。
勤劳祖先流血汗，
开荒种地驱虎狼，
荒凉的长江变了样，
桃红柳绿好风光。
可恨历代封建恶魔王，
一心一意要钱粮，
堵住了九穴十三口，
和那洪水争地方。
众 人：长江洪水不流畅，
莲河百姓遭了殃：
漫山遍野好庄稼，
十年倒有九年荒。
彩 虹：那一年日本投了降，
一片欢声连天响，
喜的是抗战得胜利，
乐的是丰收有希望。
旱地上庄稼绿油油，
水田里一片稻花香，
七里芦花三里塘，
鸳鸯水鸭结成双。
老年人点头笑嘻嘻，
姑娘们穿上新衣裳，
青年们高声唱山歌，
孩子们在树下捉迷藏。
合 唱：谁知道老天不长眼，
晴空一声霹雳响：
半夜里莲河决了堤，
家乡田园变汪洋。
彩 虹：半个月逃难上荒山，
一天比一年还要长，
白天和草木结了伴，
黑夜跟野兽睡山岗。
（苏正清上，悄悄地在一边听。）
天昏地暗水茫茫，
哪个地方是家乡！
野兔失了窝满山跑，
飞鸟叫的好凄凉。
天昏地暗水茫茫，
跑到哪里去逃荒，
张眼到处是一样，
泥湖里哪有干地方。
合 唱：锅里煮着野菜汤，
身上披着破衣裳，
天昏地暗水茫茫，
饥寒交迫苦难当。
一姑娘：（白）（端茶）周大伯，彩虹，喝口茶再唱吧。
一农妇：（白）唉！洪水真可怕啊！
周众音：（白）天灾是可怕，在旧社会没有法子，人祸才可恨呢！
彩 虹：海里有乌贼，
山上有黄狼，
人间出了国民党，
百姓年年受灾殃。
沙子硬榨油，
要钱把堤修，
不见大堤往上长，
只见城里盖洋房。
堤上没添土，
堤下不见坑，
朝着旧堤刨一阵，
翻起新土糊弄人。
合 唱：大堤缺了口，
洪水太无情，
百姓淹死千千万，
他们在城里享太平。
彩 虹：可恨“中央军”，
又来抓壮丁，
蝗虫飞入庄稼地，
哪个见了不心惊！
打死王老三，
逼走苏正清，
抓去壮丁十几个，
家散人亡好可怜。
合唱：天上星星数不清，
旧社会苦情说不尽，
地主国民党“中央军”，
乌龟王八一大群！
苏大妈：（白）（擦眼泪）别唱了，把心都唱酸了。
（二虎呜呜地哭开了。）
一姑娘：（白）二虎，你怎么啦？怎么啦？
（二虎哭声更大。）
苏大妈：（白）准是想起他妈啦！二虎妈死的真苦啊！那年闹水灾，他妈抱着那个不满周岁的丫头，水淹到胸口了，正赶上地主孟寿郎的船打那里过，他妈好死赖活的扒着船，谁想到狼心狗肺的地主，硬把他妈推下水，两口人就这样淹死啦！
（苏大妈边说边擦眼泪，好多人也跟着落泪，好多人在叹息。三星在一旁也哭起来。）
一姑娘：（白）怎么三星也哭了？
苏大妈：（白）孩子，你哪知道，他爷爷和奶奶，也是叫大水淹死的啊。
苏正清：（白）同志们！在旧社会，地主和洪水都是咱们的敌人！现在地主打倒了，可是洪水还在跟咱们作对！不打倒这个敌人，不修好拦河坝，就对不住死去的亲人啊！
众 人：（白）对！对！……
二 虎：（白）这两天我闹情绪，没有好好干，我对不住毛主席，对不住我死去的妈和妹妹。我向大家表决心，决心替死去的亲人报仇！往后再不好好干，就不是我妈养的！
三 星：（白）我也表个决心！打今天起，我要再耍滑，再三心二意，我就不是人！
周众音：（白）对！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
苏正清：（白）同志们！二虎和三星都表了决心，表的很好！打过船那天起，好多同志都闹点情绪，挑土不那样带劲了。为着河坝早点合龙，水闸早一天开工，希望同志们多提些合理化建议，多想些合龙的办法。
（众人：“我来说一说！”“我提个建议！”“让我先说，我的思想大！”（思想问题严重的意思。）“我说！我有个合理化意见！”“一个一个说！”“谁思想大谁先说！”“别吵吵好吧！”“让老刘先说吧！”“对！对！”……
第六场 黎 明
龙王庙里。小康、周众音、二虎、三星和几个民工在草铺上睡觉。江老成独自在喝酒。风雨声中，传来阵阵的鸡叫。
江老成：鸡叫三遍天快明，
江老成心里乱纷纷，
都说饮酒可以解愁闷，
为什么越喝越是不安宁？
江老成活了五十岁，
从小未曾得罪过人，
走路怕伤蚂蚁的命，
做事总是凭良心。
只因为爱财迷本性，
犯了错误受处分；
一失足成了千古恨，
跳下长江洗不清。
常言道雁过还留声，
年老了更不该留下臭名。
将功折罪是本分，
不能背着黑锅回家门。
（苏正清上，用手电筒照草铺，给民工们盖被子。）
苏正清：（白）江大叔，还不睡啊？
江老成：（白）躺下睡不着。……来，吃点油炸蚕豆。
苏正清：（白）（吃蚕豆）江大叔，少喝两盅吧。
江老成：（白）心里憋的慌，不喝更难受。
苏正清：（白）事情过去了，不要老记在心上，只要好好改过，好好干，处分还是可以取消的。
江老成：（白）嗯。……
苏正清：（白）从昨天诉苦表决心以后，群众都眼睁睁的望着咱们，江大叔，你要能积极起来，一定可以带动许多群众。
江老成：（白）要我怎么办呢？
苏正清：（白）大叔啊！俗话说——
趁热好打铁，
下雨好种田。
群众情绪刚扭转，
思想教育不能断。
江老成：（白）对，人像船，思想是船上的舵。
苏正清：（白）咱们现在好比逆水行舟啊！
顺风好张篷，
逆水难行船，
大叔当过掌舵人，
应该站到最前面。
江老成：（白）好，你大叔以后好好改过就是了。
苏正清：近水知鱼性，
近山识鸟音，
大叔在水上几十年，
合龙大事要多操心。
江老成：呕尽心中血，
怕当耳旁风，
缺口放哨犯错误，
有什么脸面谈合龙？
苏正清：（白）江大叔你又来了，错误是错误，意见是意见，两码子事，不能混在一起。
江老成：（白）你大叔这几天，就像那没有舵的船啊！
篷船失了舵，
蚂蚁上热锅。
提意见吧？
生怕出力不讨好，
话不投机半句多。
苏正清：（白）这么说，大叔心里已经有底了。
江老成：（白）昨天会上有的提沉船，有的叫打桩，都不是门道。
急流力量大，
肉包子难打狗，
想要合龙一条路，
缺口上面抛石头。
（小康和二虎早已坐起来听，周众音、三星和几个民工也坐起来。）
苏正清：（白）抛石头？……江水那样大，水流那么急，没有三五百斤的大石头怕不中！
江老成：（白）咱们不会把石头装在猪笼里吗？那年我驾船到扬州，看见人家在大江口堵运河，就是用这个法子。
二 虎：（白）（跳下铺）对！好办法！
小 康：（白）哪来这许多石头啊？
三 星：（白）咱们这里的石头，都是从老远的宜昌运来的。
周众音：（白）远水救不了近火。
江老成：（白）石头不用愁，蔡家港江边不堆了许多吗？
周众音：（白）不错，那是早年修江堤剩下的。
苏正清：（白）有多少？
江老成：（白）顶少也有五十方。
苏正清：（白）好，咱们把这个意见提上去，我想上级一定会接受的。要是上级同意了，江大叔，你驾船有经验，你辛苦一趟，带十条船去运。
江老成：（白）驾船的事找我还对付，领导大伙儿的事要找一个能干的干部。
苏正清：（白）叫彩虹带二十个民工一块去，归她领导。
（一线曙光从窗外射进来。）
周众音：（白）天亮了。
众 人：（白）天亮了。
苏正清：（白）同志们，咱们今天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把十几天来压在心上的石头搬掉了，搬去堵缺口，合龙有把握了。
一块石头落地上，
千斤重担离肩膀，
过了黑夜是天亮，
拨开云雾见太阳。
合 唱：谁说那山穷水尽无路走，
转眼是柳暗花明又一乡；
同志们个个是诸葛亮，
哪怕它万里大江起风浪。
第七场 风 浪
黄昏。江岸上。风折断树枝，浪打着帆船。??
江边一片呼喊声：“拉吧啊！”“当心！离开点！”“舀水！舀水！”“抛好锚！抛好锚！”“船头碰上坡了！”“使劲拉住呀！”……??
（江老成和彩虹拉着绳上。）
江老成：逆水行舟整两天，
彩 虹：顶风背纤到江边。
合 唱：万里大江上起风浪，
一个个浪头打篷船。
（呼喊声再起。）
江老成：江岸边一片乱呼喊，
彩 虹：船工们心中似油煎；
合 唱：父女二人拉紧船纤，
一步一步努力向前。
（把纤绳绑在树上。）
江老成：拉紧纤，
彩 虹：绑好船，
合 唱：不怕风浪滔天，
不怕风浪滔天。
（二虎、三星、小康和一姑娘上。）
二 虎：大风浪，
打着船，
抛不住锚，
拉不住纤；
一姑娘：一个浪，
一座山，
撕烂船篷，
砍断桅杆；
小 康：浪推浪，
船碰船，
碰破船头，
打坏船板；
三 星：蛮石头，
载的重，
每一条船，
都很危险。
合 唱：小队长，
你看看，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彩 虹：听见大家发了言，
教我心中好为难。
要救船，得把石头卸上岸，
风浪大，叫谁上来把它搬？
若把石头抛江里，
河坝合龙有困难；
怎么让，国家财产不损失，
怎么让，石头篷船两安全。
江老成：上岸去找民工队，
派些同志来卸船。
小 康：篷船动荡太厉害，
浪大不好架跳板。
三 星：波涛滚滚像虎狼，
上船起卸有危险。
彩 虹：困难当中一条路，
赶快请人来卸船。
（江老成的船绳断了，他们没有发觉。几个船工急上。）
一船工：（白）不得了啊！老成！你的船绳断了！
（众人齐望江中。）
江老成：（白）（拿着断绳）完了！我的船完了！
彩 虹：（白）船刚漂出去，赶快想法子。
（苏正清上。）
苏正清：（白）怎么回事？
彩 虹：（白）船绳断了，船漂出去了。你看！
苏正清：（白）（跺脚）哎呀！……有没有办法？
江老成：（白）除了有人带着绳子游上船，把它拴住往回拉。
三 星：（白）风浪这样大，谁敢下水啊？
苏正清：（白）我下水！
彩 虹：（白）正清，你……
一姑娘：（白）太危险了！
小 康：（白）下不得！千万别下去！
苏正清：（白）抢救石头要紧！快给我找根纤绳！
江老成：（白）先别下去，另想办法吧。
苏正清：（白）再不救船要翻了。
众 人：（白）“下不得！”“太危险啦！”“不行啊！”“快别下去！”……
苏正清：（白）同志们别担心，南下大军打过长江的时候，我们先锋船被敌人打沉，我抱着一挺机枪游上岸，将前沿的敌人消灭了。那时候在江当央，现在离岸还不远。
江老成：（白）要下去除非用篾绳不中，把篾绳一头绑在腰里，一头绑在树上。
众 人：（白）对！对！
苏正清：（白）就这样办吧，快！（脱衣服）
（江老成找了一根篾绳，和二虎给他绑。）
苏正清：（白）彩虹，你快到河坝上，叫大家都来卸船。
彩 虹：（白）正清，小心啊！
苏正清：（白）放心吧，快去！
（彩虹下。）
江老成：（白）拴好了，当心点。
（苏正清跳下水，大家焦急地望了一会。）
一姑娘：（白）好啦！好啦！游到啦！
众 人：（白）“好啊！”“上去啦！”“有救了！”……
江老成：（白）（感动地）唉！好险啊！
二 虎：（白）快快！大家使劲拉！使劲拉！
（众人“嗨哟”“嗨哟”的拉着。一会，苏正清的声音：“好啦！好啦！”众人架上跳板。彩虹带着民工们急上。）
苏正清：（白）……同志们！经过工程师的再三研究，觉得猪笼小，挡不住急流，决定改抛大柳枕。这样一来，就需要更多的石头，现在每一块石头都很宝贵，没有它，缺口就合不拢！大家努力抢救啊！
众 人：（白）“对！”“快干啊！”“上船！上船！”“架好跳板了！上啊！”……
（民工们在呼喊中散开上船。）
第八场 合 龙
风平浪静，阳光照着拦河坝。江中白帆穿梭来往，岸边桅杆林立。
周围一片响声：斗车滚过铁轨，铆钉枪铆着铆钉，铁槌敲着钢筋，电焊声，喇叭声，马达声，汽笛声……??
工地沸腾了：推斗车的，抗洋灰的，挑土打夯的，拥拥挤挤，各哼着号子，但不混乱。??
两个石磙夯组“嗨！嗨！嗨！……”的打着低夯，群众狂热的喊着“加油！”随着他们下去，节奏缓慢下来，群众慢慢退场。江上飘来一阵歌声：??
用力摇呀！嗨嗬嘿！??
用力摇呀！嗨哟嗬！??
摇到工地上呀，好修拦河坝哟！??
摇到莲河口呀，好修大水闸哟！??
不怕逆水流呀，不怕风浪大哟！??
为着堵口合龙，咱们用力摇哟！??
（姚民安上。）
姚民安：河坝拥挤，
工地沸腾，
听不见风浪吼声；
洪水倒流，
波涛无能，
民工们谁不高兴！
缺口上面，
抛下石枕，
同志们越干越精神。
（江老成上。）
江老成：风平浪静太阳红，
一群野雁过天空，
今日河坝合龙好，
明天水闸好开工。
（白）姚县长，俗话说一寸不牢千里不安，石枕和石枕当中有窟窿，要不想法堵住，还会出危险。
姚民安：（白）想的真周到，你说该怎么办？
江老成：（白）准备两个草包，里面装土，挑水手下河堵。
姚民安：（白）好。你去挑水手，我叫人准备草包。（江老成欲走）喂，老成，今天怎么不见正清？
江老成：（白）昨天下江里救船，着了凉，今日合龙，非要出来干活，大伙儿不让，叫大妈看着他休息一天。
姚民安：（白）对！往后工程还多哩，身体垮了就不好办。……走，咱们准备堵窟窿去。
（他俩下。苏正清上。）
苏正清：劳动歌声响连天，
唱的我坐卧不安闲，
软软的床铺像针垫，
一分钟好比过一年。
热锅上蚂蚁我熬不住，
哪管它头晕腿发软，
哄开妈妈我赶快走，
今天的时间最值钱。??
（他匆匆地下。周众音和一民工领着两个飞夯组上，周领唱打夯歌：）
打起夯来把歌唱，
不唱歌儿不像样。
歌唱中国共产党，
共产党好比红太阳。
太阳照在门槛上，
庄户人心里亮堂堂，
不愁吃来不愁穿，
单怕洪水再猖狂。
爹娘替儿女想主意，
共产党给人民出主张，
领导咱们修莲河，
人民永远享安康。
星多哪有明月亮，
山高挡不住太阳光，
千万条江河入大海，
共产党的恩情像海洋。
（两组人从相反的方向退场。二虎领着一群男民工挑土上。
二 虎：一条扁担哪，
众 人：哟哟！
二 虎：连连子闪哪，
众 人：呀呼嗨！
二 虎：挑着大担哪，
众 人：哟哟！
二 虎：往前赶哪！
众 人：呀呼嗨！
（彩虹领着一群女民工挑土上。）
彩 虹：（白）同志们！加油啊！石枕快抛完了！东西岸连上了！就等着合龙闭气，快干呀！
（众人：“好啊！”“干啊！”“快填土啊！”）
男女民工舞蹈合唱：
为着闭气好合龙，
男女民工勤劳动，
努力修好拦河坝，
好让水闸早开工。
地下猛虎天上龙，
同志们个个是英雄，
努力修好拦河坝，
要为人民立大功。
（姚民安上。）
姚民安：（白）同志们！石枕抛完了！缺口快合龙了，马上要突击闭气工作，同志们都到合龙口上填黄土啊！
彩 虹：（白）同志们！走啊！到合龙口填土啊！
（民工们全下。江老成上。）
江老成：（白）姚县长，水底下还有个大窟窿，怎样也堵不住，水太深，人吃不住，你看怎么办？
（苏正清急上。）
苏正清：（白）我下去堵！
姚民安：（白）你有病，不行！
苏正清：（白）一点小病没有关系，闭气要紧！
姚民安：（白）（向江老成）再没有人下得去了么？
江老成：（白）水手当中数小康强，他下了几次都不中。
苏正清：（白）让我下去吧！留着窟窿是个祸害，时间拖长了，恐怕要出乱子！
江老成：（白）让正清下去试试也好，时间拖长了，闭不上气就危险！
姚民安：（白）嗯……身体行？
苏正清：（白）行！
姚民安：（白）好吧！当心点，吃不消就赶快上来。
苏正清：（白）好。（欲走）
姚民安：（白）慢点，叫小康来问问。
江老成：（白）（向内）小康！小康！上这里来。
（小康上。）
姚民安：（白）小康，底下那个大窟窿有多深？
小 康：（白）有二十多尺深。
姚民安：（白）在哪里？
小 康：（白）你看，就在那个地方下去。
姚民安：（白）水往那边流，从这里下去不是好多了吗？
江老成：（白）嗳，对对对！
苏正清：（白）对，打这边下去。
江老成：（向内白）喂！三星快把那麻袋土抬来！
（三星和一个民工把土包抬到水边。随后跟来十几个民工。苏正清脱下衣服。）
姚民安：（白）抓紧麻袋慢慢下去，千万小心！
（江老成和一个民工抓住土包上绑着的粗绳，苏正清扶着土包沉下水。）
小 康：（白）县长，我也下去，万一中队长出了岔子……
姚民安：（白）好，当心点。
（小康跳下水。大家紧张地望着。苏大妈上。）
苏大妈：（白）三星，你看见正清没有？
三 星：（白）正清？嗯……他……
苏大妈：（白）他上哪儿去？?H？
三 星：（白）他……他不知道……
苏大妈：（白）不知道？……老成，正清呢？
江老成：（白）正清，正清……
苏大妈：（白）怎么一个个都像着了魔？上哪儿去了？……（恍然大悟）他下水了吧？
姚民安：（白）上来了，他上来了！（苏正清上，小康随后上。）堵住了吧？正清！
苏正清：（白）堵住了。
（众人：“堵住了！好啊！”“真行！”“到底是中队长！”……
姚民安：（白）真是钢铁般的人，不愧是个好战士！
苏正清：（白）妈，我对不起你。
苏大妈：（白）孩子，你对得起毛主席，对得起老百姓。
（周众音、彩虹、二虎和一群男女民工上。）
彩 虹：（白）姚县长！合龙闭气成功了！
姚民安：（白）成功了！好！谢谢同志们！
（众人欢呼。）
同志们！这次合龙的胜利，告诉我们一条真理，只要大家团结一致，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天大的困难也阻挡不了我们！
合 唱：群众力量大无边，
移山倒海不费难，
万众一心团结紧，
那怕风暴浪滔天。
手拉着手肩并肩，
迈开大步奔向前，
同心合力除水患，
建设祖国好江山。
后一场 丰 收
打谷场上，莲池塘边，太阳刚出来。??
彩虹、二虎、三星和十几个男女农民正在打场，有的用手打，有的用脚踩机。苏大妈在打扫着掉在场边的谷粒。
彩 虹：太阳出来照村庄，
红光遍地荷花香，
庄外一片好风景，
村里到处忙打场。
众 人：一颗颗谷子落场中，
一阵阵歌声响四方；
彩 虹：歌声带来了新希望，
人人脸上放红光。
春天汗珠落田中，
秋后稻谷堆满场。
众 人：集体劳动有力量，
年年丰收喜洋洋。
彩 虹：年年丰收喜洋洋，
努力生产理应当。
生产粮食送城市，
生产原料送工厂。
众 人：工农原是好兄弟，
建设祖国做榜样。
彩 虹：河边大路上尘土飞扬，
汽车喇叭嘀嘀响；
运回来花布新农具，
拖拉机跟着下了乡。
众 人：姑娘们穿着新衣裳，
庄户人想着那好时光；
彩 虹：好时光来好时光，
生活像百花齐开放，
快乐的歌声随风飘扬，
飞过小河上山岗。
众 人：幸福的生活像海洋，
青山万年流水长。
彩 虹：（白）同志们！加油打！快完了！
三 星：（白）（指脚踩机）这玩艺真快，这么多稻子，一晚上就打完了。
二 虎：（白）这玩艺还得用人力，哪有机器快？
苏大妈：（白）是啊，咱们修河坝那阵子，看苏联电影，那叫什么机器？
彩 虹：（白）那叫康拜因，咱们的名字叫联合收割机。
苏大妈：（白）那种机器才是好东西，像一头大老牛，在地上突突的跑，一边收割，一边出麦子。
一农妇：（白）咱们啥时候才有啊？
彩 虹：（白）姚县长说过，大家努力建设，用不着十年二十年的。
一姑娘：（白）彩虹姐真巧，修一次水闸，啥也懂得。
三 星：（白）工地像一座大学堂，干了几个月活，见识的东西真不少啊。
苏大妈：（白）眼睛明亮了，脑子也开通了。
二 虎：（白）看人家江大叔，转变的多快啊！河坝合龙取消了处分，水闸修好又立了功，参加了英模会，还参加搞互助了呢！早先，用绳子拴着他也不干啊！
三 星：（白）早先，我劝他参加互助组，他说：“一家人还天天打仗闹架，那么些人一窝蜂，还能齐心？”
彩 虹：（白）周大伯常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啊！
一姑娘：（白）今年的早稻真好，一粒一粒都像金子。
彩 虹：（白）多亏修了大水闸，要不，七八天前那场大水，不都给淹了？今年水闸关了一下，好处这样大，往后天旱，水闸还要给咱们灌水哩，再不用靠天吃饭了。
三 星；（白）大妈，这一下子可把你的老天爷气坏了。
苏大妈：（白）有了大水闸，你大妈也不靠它了。
彩 虹：（白）打完了。
二 虎：（白）我也打完了。
（众人：“完了！”“完了！”“都打完了！”……）
（周众音上。）
周众音：（白）好啊！你们打完了，县长和咱们村的模范也快到了。
苏大妈：（白）怎么这样快呀？
周众音：（白）归心如箭嘛！他们打水路来，顺风顺水。头先区长派人骑马送信来，说一会就到。
彩 虹：（白）那得赶快准备欢迎啊！二虎，去通知秧歌队，三星，快去打锣，大家把家什捎回去。
（众人捎着农具分头下。）
周众音：（白）姚县长来信，说我年纪大了，天天上山太吃力，给我找了一件轻巧的活儿。
彩 虹：（白）什么活儿？
周众音：（白）叫我去管水闸。
彩 虹：（白）大伯去不去？
周众音：（白）去，去！叫洪水耍了一辈子，想不到老了，倒管起洪水来了，为啥不去呢？
（锣声，喊声：“到打谷场集合了！”重复数遍。）
彩 虹：（白）周大伯，你到码头领他们，我在这里安排一下。
（周众音下。秧歌队舞蹈上。苏大妈、二虎、三星和一大群男女老少陆续上。）同志们！站好了！船靠岸了！站好了！
（锣鼓声、鞭炮声、掌声。周众音领着姚民安、苏正清、小康和江老成上。他们戴着红条、奖章和纪念章。）
二 虎：（喊口号，众随呼）欢迎姚县长！欢迎劳动模范！向劳动模范学习！水利工程胜利万岁！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
（四个女秧歌队员给他们戴红花。）
秧歌队合唱：
太阳出来满山红，
满山树叶绿葱葱，
绿树上面开红花，
红花摘来送英雄。
英雄为人民修水利，
修好水闸立大功，
功臣模范真光荣，
光荣的花朵开满胸。
彩 虹：（白）同志们！安静点！现在欢迎姚县长讲话！
（掌声。）
姚民安：（白）同志们！我们响应了毛主席建设祖国的号召，提前修好了莲花河！（掌声）今天你们村里的模范开完庆功大会回来，真是双喜临门啊！
（掌声。）
周众音：（白）老姚，应该是三喜。
姚民安：（白）怎么说呢？
周众音：（白）今年的早稻，几十年来头一次大丰收。
姚民安：（白）对！三喜临门！
一姑娘：（白）姚县长，还有一喜哪！
姚民安：（白）怎么又出来一喜！
一姑娘：（白）彩虹姐要结婚啦！
姚民安：（白）对！四喜临门！正清，彩虹，趁今天热闹，你们就结婚吧！
众 人：（白）“好啊！”“欢迎啊！”“有喜酒吃啦！”……
（掌声。）
全体舞蹈合唱：
太阳出来照天空，
天上地下一片红，
红花朵朵多可爱，
可爱的祖国真光荣。
幸福的花朵处处开，
幸福的花朵开满胸，
光荣属于共产党，
光荣属于毛泽东。
一九五二年夏初稿于荆江
一九五四年冬改完于北京
（本剧原名《荆江风浪》，1952年荆江分洪庆功大会上由第四野战军第21兵团文工团演出。1956年1月北京通俗读物出版社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