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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刃文集/第五卷 诗歌.唱词
沉冤记（上）
前 记
在连队里，战士们常常用顺口溜、快板、武老二和大鼓词这一类的形式，来写墙报、连报、快报和枪杆诗。战士们还喜欢这一类的演唱。
为着使部队的宣传员，能够演唱给战士听；使识字的战士，能唱给不识字的战士听。我模仿战士的笔调，写出这个“沉冤记”。??
这个东西，可以配上你所熟悉的——如大鼓、武老二……等调子演唱，可以一人独唱，也可以两人对唱。唱时若有不顺口的词句可以修改，但内容不得修改。??
这种形式在我是一个尝试，希望大家多给我批评与指正。??
作 者
目 录
第一章 普天下老鸦一般黑
第二章 王科步见色定奸计
第三章 张福源上当进赌场
第四章 为输钱气死张老汉
第五章 再上当张福源下南洋
第六章 中奸计李五娘被奸污
第七章 下毒手偷孩子投东江
第八章 丢亲儿李五娘寻短见
第九章 传噩耗李五娘哭丈夫
第十章 诉沉冤张锦明要报仇
第一章 普天下老鸦一般黑
天上星星有多少？
地下黄河那年澄清？
十六年仇恨沉大海，
人间的冤情说不尽！
同志们，你知道天上有多少颗星星？你知道地下黄河那年能澄清，不知道！好吧，让我告诉大家一个人间不平的故事。
说到人间不平事，
就在咱们同志间。
三连有个新同志，
大号叫做张锦明。
不提此人倒也罢，
提起此人有苦情。
他的苦情说不尽，
他的冤仇海样深。
诸位同志静静听，
待我细细说分明。
这位张锦明同志，今年才十九岁，原来在国民党新六军当兵，东北辽西歼灭战解放来的。刚来的时候，满口南方话，大家都听不懂，原来是个广东人。
张锦明老家在广东省，
东江岸上有个惠州城，
城东有个小村庄，
住着穷汉张锦明。
广东在中国最南面，
气候温和靠海边。
物产丰富地方好，
年年可种两季田。
大米杂粮收成好，
鱼盐成堆像小山。
制糖的甘蔗长的高，
样样的水果味道鲜。
荔枝红来橙子黄，
香蕉橘子香又甜。
按理说，广东这个好地方，应该人人吃的饱穿的暖才对，可是旧社会太不合理。
旧社会的世道太不平，
旧社会的人情冷似冰。
出力出汗的喝稀饭，
闲着无事的穿绸缎。
张锦明的家里辈辈穷，
春夏秋冬都缺吃穿；
他爷爷成年流血汗，
一生累的腰要断；
忍饥挨饿积下几个钱，
五十岁那年才置下两亩田。
他爸爸名叫张福源，
抗大活抗了十五年；
受苦受气不用说，
挨打挨骂是家常饭，
十五年的日子如一天，
十五年的苦难说不完！
东家是庄上的大地主，
姓王名科步，号称王百万，
庄里人当面叫他王三爷，
背后骂他刻薄王八蛋。
他家有良田三十顷，
米仓一个个像小城；
金银财宝多的没法算，
吃喝玩乐他样样全。
常言道：“不杀穷人不长财，”
又说是：“不喝人血钱不来。”
王刻薄待佃户凶似猛虎，
张福源忍着气受尽折磨！
起五更睡半夜出力受苦，
年到三十才娶老婆，
媳妇姓李名叫五娘，
年当十八好模样，
从小父母双双去世，
省吃勤做好夫妻；
插秧种地赛过男子汉，
针线杂活件件都能干。
夫妻和好过了两年整，
生下个小儿名叫张锦明。
张福源夫妻和好，生下张锦明以后，全家欢喜。张福源的爸爸已经六十多岁，年轻时出过大力，现如今得了一场咳嗽病，不能再做活，成天抱抱小孙，倒也自在。张福源夫妻种了自家的两亩田和租王家的几亩田，起早贪黑，省吃俭用，日子也还过得去。没想到这年老天不长眼，禾苗正需要雨水的时候，偏偏遇到大旱天。
要知道旱天闹的怎么样？
休息一下再来讲。
第二章 王科步见色定奸计
“赤日炎炎似火烧，
野田禾苗半枯焦，
农夫心中如汤煮，
公子王孙把扇摇。”
同志们，水浒传上这四句诗，是旧社会两种不同的生活对比。这一章我说到张福源家乡遇到旱灾的情形，也有相同的地方，所以随便引用引用。
这一年老天不长眼，
老毒日晒干了水稻田，
禾苗烧的像黄草，
田地裂成一片片。
张福源夫妻心发愁，
从早到晚忙不闲；
水车翻水刚流进田，
老日头一气就喝干；
身上破衣湿淋淋，
水田怎样也车不满。
这一天日出满山红，
太阳板着臭脸孔，
天空中没有半丝风，
田野里像个大蒸笼。
庄东大树枝头上，
挂着两个小鸟笼，
笼子里小黄雀叫吱吱，
树阴下两人下象棋。
他们喝着香茶满神气，
手里摇着凉扇笑嘻嘻。
这个说：“我的马吃你的车，”
那个说：“我的炮打你的士。”
这个说：“我的双车一将就没有棋，”
那个说：“我的马后炮好像鸡吃米。”
这时候谁有闲空做游戏？
这二人到底是谁？
那个大肚皮名叫王科步，
庄里的大地主家财无比。
那个小瘦子名叫史禄才，
狗腿子当了半辈子。
他二人下下棋喝喝茶，
聊聊天来说闲话，
四只贼眼东张又西望，
旱灾严重那在眼下。
前边来了个妇女，
身穿补钉黑布衣，
手弯里挂着一个竹筐子，
慢步经过大树底。
她本是个劳动妇女，
只因她生来好样子。
王刻薄眯紧贼眼，
狗腿子丑态全露，
一个是乱拿马儿当象飞，
一个是错将卒子当红车。
王科步和史禄才正在树下消闲，忽然看见了这送饭的妇女，王科步起了野心，所以连棋子都走错了。王科步问：“这是谁家的媳妇？长的这样标致。”史禄才说：“三爷这两年常住在城里不知道，这是从小给您家抗过大活的张福源的老婆，名叫李五娘，你看她已经生下一个孩子，还是这样漂亮。”
王科步无心再下棋，
坐着唉声又叹气：
“我空有家财百十万，
讨个猪八戒当妻子；
他穷的三餐吃不起，
娶了美丽的西施女。
史禄才猜透他心中事，
叫声“三爷您别急，
俗话说心急喝不了热糊涂，
又说是冷手搁不住热馒头；
只要你有心要下钓，
那怕她春鱼不吃饵？”
王科步问：“你有什么好主意？”
史禄才凑在他耳边细言语：
“想把李五娘弄到手，
只要如此这样，这样如此，
包你肥鸭子吃进嘴，
管教她插翅飞不上天去！”
王科步一听心欢喜，
叫声“禄才好兄弟，
这样好事办妥了，
我一定重重来谢你。”
想知道张福源怎样上当？
请你听下面一章。
第三章 张福源上当进赌场
满口说的假仁义，
一心想占别人妻。
衣衫包住黑心肝，
恶狼定下害人计。
四句打油诗念罢。且说那穷汉张福源，这天下午车完水回家，喝了两碗稀饭，呆头呆脑，心里好不烦闷。
张福源想起那水稻田，
心里好像吊着千斤担。
“常言道；人勤地不赖，
我如今累死干瞪眼。
我一天到晚在田间，
两条腿跟水车忙转转，
天不下雨白出汗，
叫我心中好为难。
眼看今年秋收没希望，
冬天就该拿着破碗去要饭。
这年头要饭摸不上门，
一家老小饿死就算完。”
想来想去心中怪烦闷，
不知不觉两脚出家门，
找块石头躺下乘乘凉，
可恨蚊子成群嗡嗡响；
往日晚躺上石头就睡着，
那管它蚊子咬的怎么样。
今晚上躺下合不上眼，
正当他左一思来右一想，
忽然跑来了史禄才，
假意殷勤把话问，
叫声福源：
“你为何一人在此地？
苦了我两腿到处寻。”
福源说：
“今年田旱心事重，
在此乘凉解忧愁。”
禄才说：
“既然心头有忧愁，
你随我走走散散心。”
说罢拉着福源向前行，
几步走过水池边；
前面煤油灯光闪着亮，
分明是那赌场正赌着钱。
铜牌九打的叮??响，
呼天门喊地九闹成一片。
四角铜宝席上转，
有的愁来有的欢。
骰子投在碗里数点点，
么二三四喊破了天！
赌场上正在闹嚷嚷，
走进了禄才和福源。
福源从来不赌钱，
也无心情来观看，
他正想转身往外走，
史禄才硬拉他坐下来。
张福源跟史禄才走进赌场。心头很乱，那有心思看赌，本想就回去，史禄才却硬拉着他到一个牌九摊上，自己参加赌博，张福源站在一旁看热闹。赌了一会，史禄才说：“张大哥怎么不玩玩？”张福源说：“我哪有钱玩？”史禄才说：“我借给你钱。”说完，拿一块钱塞在张福源手中。张福源本来不想玩，被史禄才三说两说，心里有点痒痒，他看见史禄才连赢几场。也想玩一会解解愁闷，于是下了横心，接过钱来，押上一毛。
张福源押一毛钱。
史禄才喜在心里笑在脸。
头一注拿到了天八得了胜，
第二注拿到地九又赢钱；
一连下了五六注，
注注赢钱心喜欢。
铜元一堆堆变银角，
银角变成现大洋。
一夜赌完喜坏了张福源，
整整赢了十块钱，
还了一元给史禄才，
说声多谢往家转。
李五娘正在家中等的急，
看见了丈夫返家园。
问声“丈夫那里去？
为什么回的这样晚？”
张福源未曾开口拿出钱，
响着银元说根源。
李五娘听了把话劝：
叫声“丈夫听我言，
多少人赌博荡家产？
多少人赌博卖田园？
俗话说好人不进那黑门圈，
又说是赌场好比是鬼门关！
那地方往后别再去，
庄户人不该再赌钱。”
张福源听了一番劝，
口里不说心暗算：
“今年庄稼缺雨水，
收成眼看没希望，
倘若赢上一些钱，
年底不用去要饭。”
一宿无话过的快，
转眼又是第二天。
白天车水没精神，
不等日落出水田。
吃了晚饭上赌场，
两腿蹲在牌九摊。
赌到半夜一合算，
一共赢了两块钱。
第三晚又遇上史禄才，
两个人蹲在一块玩；
起先赢了几块钱，
慢慢银钱输个完；
满心想捞回老本钱，
没有现钱干瞪眼！
望着庄家开了言：
“赌博可不可以欠？”
庄家原是个无赖汉，
外号叫做“三花脸。”
他望了史禄才一眼，
说声“有保就能欠。”
史禄才说：“我给保，
他没有钱我来还！”
张福源重新下赌注，
接二连三尽输钱，
愁眉哭脸跺着脚。
心里又急又着难。
只怨自己的运气坏，
哪晓得里面的巧机关？
要知道张福源赌的怎么样？
等我喝口白水详细讲。
第四章 为输钱气死张老汉
横财横财，
好人遭灾，
不是坏蛋，
无此祸害。
且说张福源越赌越输，越急越赌，越赌越输。只怨运气不好，不晓得里面的把戏。
张福源越赌越输钱，
史禄才越看越喜欢，
一赌赌到下两点，
一气输了三百元。
三花脸问他要现钱，
急得他满头冒热汗。
史禄才借给他一百元，
尚欠二百记了账。
三花脸恶眉又瞪眼，
没有现钱他不干！
史禄才假装讲情面，
写上田地二亩房三间。
三花脸叫他快点还，
“没有钱别怪我翻了脸！”
张福源输了钱，回家唉声叹气。李五娘问他，他一句不说。第四天晚上还想去赌钱，可是身上没钱，谁也不理他了。从此张福源成天傻头傻脑，没心再做庄稼活。
张福源无心再种田，
禾苗死了一大片。
这一天下午往家转，
门口遇上三花脸；
三花脸看见张福源，
一手抓住他胸前：
“你老兄欠了二百元，
如今半月不见面；
俗话说欠账该早还，
以后再欠就不难。
开头你赢了拿现钱，
银元在手里响叮?悖?
后来你输了空着手，
白纸黑字记上账。
那天我有话说在先，
今天别怪我翻脸！
没有钱要你这三间房，
还有庄外那二亩田。”
张福源再三求宽期，
说不动那铁石心肠三花脸。
张福源苦苦哀求，三花脸才说：“好吧，限你再住一个月。没有钱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二人在门口说话，没有想句句都叫张福源他爸爸听见了。张老汉本来身体有病，听了以后，气的浑身发抖，躺在床上，咳了大半夜，第二天清晨，口吐白沫，两眼直瞪，一气憋死。
张老汉害病躺在床，
听见儿子败家产；
一气憋了一夜晚，
一条老命归黄泉。
张福源夫妻泪涟涟，
哭死哭活没法办；
只好去找史禄才，
叩头求情借了五十元。
薄薄棺材七尺长，
穷命埋在乱死岗。
张福源埋了父亲心苦痛，
整日愁眉又哭脸：
“往后日子怎么过？
混过一天算一天。”
这一日来了史禄才，
开口就问张福源：
“今年年景这样坏，
大哥日子怎么办？”
张福源摇头不吭气，
咬着嘴唇好为难。
史禄才开口笑嘻嘻：
叫声“大哥好运气，
南洋煤矿的洋经理，
正在香港招工过海去：
船票路费由他出，
临走借钱往家寄；
头二年做工还了账，
往后赚钱归自己。
多少人到南洋发了财！
多少人到南洋如了意！
大哥只要有心去，
一切手续我办理。”
张福源一听心喜欢，
眼前的石头变金砖。
好多人空手到南洋，
十年八年往家返，
大箱小笼抬到家，
银元钞票花不完。
有心要把南洋去，
妻少子幼有困难。
要知道张福源下不下南洋？
请你听听下面一章。
第五章 再上当张福源下南洋
猫哭老鼠假心肠，
饿狼装笑骗山羊；
不识敌人奸恶计，
受欺受骗离家乡。
上面说到：张福源想下南洋，又放心不下，史禄才猜透他的心事，便用花言巧语劝他。
张福源有心下南洋，
妻少子幼有困难。
史禄才猜中他心中事，
花言巧语把他劝：
“张大哥尽管放心去，
大小困难我帮忙，
大嫂年青又能干，
养活小儿不费难。”
俗话说明刀容易避，
只是那暗箭最难防！
张福源是个老实汉，
哪知道他的鬼花样。
耳朵轻来主意少，
甜言蜜语上了当。
脑中只想金和银，
决心要把南洋闯，
选定七月十五好日子，
收拾行李出家门。
李五娘流着眼泪送丈夫，
千言万语说不尽：
叫声“丈夫多珍重，
出门不比在家中；
常言道：在家日日好，
出外步步难。
上船下船要小心，
早起早眠别偷懒；
有闲不要空游荡，
常记道家里孩子想爸爸。
别贪恋南洋好风景，
常记着家中冷清清。
每月寄信回家园，
免得为妻望眼穿。
但愿此去百事都如意，
但愿此去发财早回返。”
张福源离别了妻子，跟着史禄才到了惠州城，坐汽车到了樟木头，又坐火车到了九龙，换轮渡到了香港，把张福源送到“招工处”，领了四百块香港钱，合五百块现大洋。他私吞下一百块，只给张福源四百，又扣下一百五十元欠账，剩下二百五十元，张福源托他代还三花脸赌账二百元，余下的五十元带给五娘安家。
史禄才见钱心肝黑，
闭上眼想出坏主意：
写下一封假家信，
说是银钱带在身。
又说家中大小事，
拜托史先生多料理。
安分守己的李五娘，
哪知他的鬼心肠？
千恩万谢说好话，
凡事请他多帮忙。
张福源走了十几天，
这天来了三花脸，
逼着五娘要田地，
逼着五娘要房间。
史禄才又来装好人：
叫声“大嫂别为难，
俺家后面菜园里，
有着空房两大间；
大嫂领着孩子搬过去，
做点杂活看菜园；
春夏秋冬累不着，
不缺你吃不缺穿。”
李五娘是个年青妇道，没有主意，教史禄才三说两说，就把两亩田和三间房的文书交给三花脸。
李五娘交出文书暗悲伤，
心里难过眼泪淌；
祖先血汗盖的房，
受苦受罪买的田，
如今都是别人的，
归那赌鬼三花脸，
搬完杂物和破烂，
领着孩子到菜园。
史禄才假仁假义待她好；
他老婆三天两头过来玩。
不知不觉过日子，
光阴迅速如飞箭，
八月十五桂花香，
天上明月圆又亮，
禄才老婆到菜园，
要请五娘赏月亮。
五娘那有这份闲心情，
一心只想着那张福源。
害怕人家不高兴，
勉强跟进史家门。
八仙桌上酒菜香，
五娘本来小酒量，
喝了两杯就想走，
禄才老婆不肯让。
一杯一杯嘴边送，
灌的五娘满脸红，
头晕眼花口又渴，
抬头月亮好几个。
想知道五娘醉的怎么样？
等我抽口纸烟再来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