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荣桓在抗战周年纪念的会场悼念牺牲的战友

白刃文集/第六卷 纪实文学

罗荣桓元帅纪事

回滨海的路上
 
马队在山道上奔驰

    1941年的严冬。大坑小沟里的积水都上冻了,冻得铁青钢硬。山上的树木,经过几场风雪,除了针松扁柏,叶子都落光了。有些高树顶端的枝丫上,架着一团团枯枝编成的鸟窝。天刚麻麻亮,乌鸦从窝里跳出来,飞向路旁一棵老槐树上集合,成群结队准备飞到那些冰雪溶化的庄稼地上,寻找收割时掉落的粮食。
    突然“呀”的一声,一只乌鸦叫开了,所有的老鸹都歪着脖子细听。那些在枯枝上飞来跳去的鸟雀,也停止吱吱喳喳的叫唤。
    山路上传来阵阵得得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马队跑到离老槐树几十米的地方,那群被炮火惊吓怕了的乌鸦,一齐拍动翅膀,呀呀呀……的呱噪起来,向高空飞去。
    一队骑兵经过老槐树向南奔驰。打头的是两个便衣侦察员,头戴灰呢子礼帽,身穿青布长衫,长衫的下摆撩起来,掖在腰带上。腰里别着装在花皮套里的驳壳枪,枪口和机头露在套外,随时可以连皮套射击。随后是骑兵排长带着一个骑兵班,他们全都骑着高头大洋马,戴着日本的皮棉帽,穿着黄呢大衣,背着一色三八式马步枪。这些装备全是这次反“扫荡”缴获的。为了侦察方便,特意给他们配备的。马队中间一匹花斑马,在白马、黑马和枣红马群里,显得格外明显,花斑马的鞍上坐的是罗荣桓政委,他仍然戴着布棉帽,穿着打补钉的灰色旧大衣。后面跟着一个秘书和两个警卫员。尾后是两个骑兵班,穿着普通的八路军军装。
    这是一个严峻的寒冬。沂蒙山的军民,在罗荣桓和陈光的指挥下,经过艰苦的作战,粉碎了5万日寇的大“扫荡”。现在,各路敌人的残兵败将,纷纷撤离沂蒙山区。我们一一五师直属队和特务营,也转移到滨海区。罗政委没有走,他留下和山东纵队的首长们开会,研究反“扫荡”后的工作。昨晚上开完会,今早上天不亮离开驻地,顶着启明星向南飞驰,准备东渡沂河和沭河,回滨海区。
    昨晚上山东纵队司令部,电令所属部队派一个营,由一位团政委率领,拂晓前赶到绿云山,护送罗政委过台潍公路和沂沭河平原。罗荣桓算定时间,骑手们马不停蹄,赶赴预定的汇合地点。
    远近山头上积雪溶化了,山沟里和背阴的山坳,还闪着白光。寒气逼人,冷风吹到脸上,像针刺一般。骑手们跑了一阵,身上慢慢冒出热气,抵御着寒冷的侵袭,只是穿着单鞋的双脚,踩在冰凉的铁镫上,还有点发麻。
    太阳慢慢在山背后露出红脸。山道越来越难走,忽高忽低,崎岖不平,大大小小的石头,阻碍着马蹄的奔跑,骑手们只好放松缰绳,让马儿缓缓前进。
    走一阵,跑一阵,紧跑慢走,七点钟前,赶到绿云山前一个小山村。这是预定和护送部队汇合的地点,可是寨墙外见不到哨兵,寨墙里听不到动静。罗荣桓知道护送营没有到达,命令骑兵们下马休息,准备吃早饭。

村长的心愿

    骑兵排在村外打谷场上休息。排长派出岗哨,叫人进村烧开水。其余的遛马的遛马,抽烟的抽烟,拉呱的拉呱(拉呱:鲁中南方言。聊天,说闲话。)……
    罗荣桓走到高坡上,从跟来的警卫员手中,接过望远镜,观察着周围的山岭道路,看不到护送营的影子。
    “真是乱弹琴!”罗荣桓恼火地嘀咕着。立即喊来侦察员,指着东面的山道,吩咐他们顺着东南岭往前侦察,打听护送部队的下落。
    两个侦察员上马走了。一会儿,进村子烧开水的两个战士,每人挑着两只瓦罐出来,罐口盖着白毛巾。战士后面跟着一个老乡,他是这个村子的村长。村长后面跟着一群看热闹的孩子,还有几个老年人。
    四只瓦罐挑到场边,刚放下挑子,一个渴急了的战士端着茶缸跑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揭开白毛巾往罐里舀水,舀出来的不是开水,是稀粘的高粱和地瓜干面烧的糊涂。
    村长连忙将手中两把木勺,递给围过来的战士,排长接过来,责问派去烧水的人:
    “怎么搞的?叫你们去烧开水,怎么挑来糊涂汤?”
    一个战士分辩说:“我们是烧的开水呀!水刚开了,村长不声不响把一瓢高粱面糊往锅里倒,我想拦也来不及呀!”
    村长帮腔说:“嘿!一锅糊糊填不了饥,还当回事啦!要不是鬼子把粮食抢光了,该给你们烧面汤送饽饽。”
    排长不吭气了,用铅笔在小本上写了两斤高粱的借条,交给村长。村长把纸条撕了,不高兴地说:
    “你这个同志真逗!你们为老百姓打鬼子,流血流汗,喝碗糊糊还要算账!”
    排长说:“这是八路军的纪律。”
    村长说:“俺们的规矩是让同志喝点热的,暖暖肚子。”
    罗荣桓怕耽误时间,叫警卫员给钱。警卫员拿了五毛钱北海票(北海票:山东抗日根据地北海银行发行的钞票。),他怕村长不收,悄悄塞进村长的口袋里。
    战士们从干粮袋里,倒出五花八门的干粮,有干煎饼,有花生饼(花生饼:榨过油的花生渣压成的饼子。),有窝窝头干,有晒干的煮红薯……就着甜丝丝的糊糊,香喷喷地吃着早餐。
    罗政委坐在场边。警卫员端来一茶缸热气腾腾的糊糊,放在他面前的石头上,从挂包里拿出一个干煎饼,又抓出几把炒花生。
    “哪里搞来的花生?”罗荣桓问。
    “昨天夜里买的,”警卫员说,又补充了一句:“用你的津贴费买的。”
    “来来来!”罗荣桓招呼跟前的人,“都来吃花生,我请客。”
    秘书和警卫员知道首长没有别的嗜好,除了抽烟和吃辣椒,还喜欢剥着花生吃,所以都舍不得动手。战士们看见石头上的花生,要是平分,每人不到一颗,谁也不肯来吃。有个小战士,刚从司令部调来当骑兵,平时跟首长们混熟了,看到花生嘴馋,听见罗政委一再喊着大家去吃,不客气地抓了几个花生。
    罗荣桓抓了一把给他,小战士赶忙逃开。警卫员不高兴地斜了他一眼,小战士皱起鼻子,做了个鬼脸,作为回答。
    开过早饭,派出去的侦察员还没有回来。罗荣桓找村长拉呱,关心地问到反“扫荡”当中,村里的情况,民兵小组的斗争,乡亲们的情绪,最近几天鬼子和伪军的活动。
    村长一一作了回答。谈到眼前敌人的活动,村长说,大队日军走了,留下少数鬼子和汉奸队,在东北角一个集上修碉堡,每天出来抓夫子抢东西。……

沉着打击敌人

    啪!啪!啪!……一阵步枪声,打断了村长的话,大家一齐望着东方。
    叭叭叭……轰隆!轰隆!叭叭叭……清脆的机枪声中,夹着掷弹筒弹的爆炸。
    从枪声判断,战斗发生在四五里外的地方,罗荣桓估计,是护送营跟敌人打上了,他命令骑兵排派一个班占领东面小山包,其余的牵着马匹到北面小松林里隐蔽。自己走到一个高地上,拿起望远镜?t望。
    枪炮声越来越激烈。望远镜里出现两匹马,便衣侦察员骑着马跑下东南岭,迅速跑到高地,向罗荣桓报告情况:护送营拂晓前到了东崮山,在村里大休息,天亮后向这边来,和北面来的500多日伪军接上火。护送营抢占东崮山,正和进攻的敌人激战。通往东崮山的道路已被敌人切断,侦察员两次想冲过去,都没有成功。关于护送营在东崮山大休息的情况,是从该村天不亮出来赶集的老乡那里打听到的。
    罗荣桓听完皱着眉头。他想带领护送营那个团政委真该打屁股!为什么不坚决执行命令、按时间到这里来休息,这是纪律松懈的游击习气,造成和敌人发生不必要的遭遇战。看来与护送部队一时联系不上,不得不改变行军计划。罗荣桓命令骑兵排马上出发,目的地是十里外的北沟崖。
    小松林里两个骑兵班先头走了,占领东面小山包的骑兵也撤下来了。罗荣桓走到松林北面,秘书和侦察员、警卫员们,牵着马匹过来,六个人刚要上马,突然从北岭上扫来一阵歪把子机枪,一个警卫员的坐骑受惊,尥着蹄子想挣脱缰绳,那警卫员跨不上马鞍,被拖着走了十几步。
    北岭上出现一面太阳旗,20多个日本鬼子,端着刺刀,嗷嗷叫地向小松林冲过来,距离不到300米,当中隔着一条小土沟。
    “首长!快上马!”另一个警卫员焦急地喊着。
    “快上马!罗政委!”秘书也催促着。
    “莫慌!”罗荣桓边说边注视着冲下小沟的日本兵,又朝随行人员喊道:“准备好驳壳枪!”
    随员们举着驳壳枪,日本鬼子爬上沟崖。
    “打!”罗荣桓大声喊着。
    三支驳壳枪像三挺小机枪,射出一串串子弹爬上沟崖的鬼子,两个扑在地下,一个四脚朝天,其余的立刻滚下沟。
    罗荣桓看见警卫员那匹受惊的马,已经镇定了,喊了声“上马!”他骑上花斑马,冲过松林边,朝西南方跑去。随行人员一个个骑上战马,跟着罗政委飞驰。
    朝西南跑了一阵子,后卫班跟上来了。骑手们越过一道山梁,罗荣桓掉转马头向北,催马加鞭,赶上先头出发的两个班。
    罗荣桓吩咐两个侦察员,留在山上监视敌人,想法子和护送营取得联系,黄昏前赶到北沟崖。为了不暴露目标,叫骑兵们帮他俩保管坐骑。
    两个侦察员跳下马,把缰绳交给骑兵排长。骑手们踢着马肚子飞快前进,半小时后,到达了目的地。

夜渡沂沭河

    进入宿营地,罗荣桓让秘书取出五万分之一的地图,捡出沂水、莒县和日照部分,仔细看看,准备在没有部队护送的情况下,选择一条新的路线,从敌据点附近,连夜通过沂沭河平原,缩短路程,弥补白日损失的时间。
    下午两三点钟,东南方的枪炮声沉寂了。
    黄昏时分,两个侦察员回来了。他们说,鬼子和汉奸队向南去了,估计护送营往东北撤退,一直没有取得联系。
    罗荣桓对指挥护送营那个团政委十分恼火,觉得他实在不称职,既不遵守时间到指定地点,又忘了本身任务和敌人恋战,还不派人来联络,真是乱弹琴!他叫侦察员去吃饭休息,准备出发。
    天擦黑,喂足草料饮好水的马匹,缓缓地向东前进。走了一段崎岖的山路,到了丘陵地,地势逐渐平坦,山路慢慢宽阔,马蹄也加快起来,两小时以后,已经接近台潍公路了。
    天突然变了,一阵呼呼的北风,刮走了漫天的星斗,周围变得一片漆黑。幸亏两个侦察员都是本地人,对这一带的地形摸熟了,不用另找向导。
    在离公路一里多地的地方,罗荣桓命令骑兵们下马休息,叫侦察员带一个战斗组,步行到敌据点跟前探听情况。
    半小时以后,侦察员们回来说,敌据点里很安静,公路上冷冷清清,除了岗楼上的哨兵走动的影子,围墙里传出的吆喝声,没有别的动静。
    罗荣桓叫侦察员带路,骑兵们牵着马匹,呼呼的北风掩盖了马蹄的响声,队伍在离敌据点半里地的地方,通过台潍公路。
    过了公路,罗荣桓骑上花斑马,战士们骑上马匹,在大道上奔驰,一气跑到沂河边,才下马牵着牲口,在冰冻的沂河面上,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通过沂河东面的平原,马儿跑得更欢畅,一路上飞起追风的蹄子,发出暴雨般的响声。驰过一些村庄围寨,打更人乱敲梆子,有的放起土炮。伪军据点里听到马蹄声,也惊慌地咋咋呼呼,乒乒乓乓地乱开枪,好像放鞭炮欢送。
    天朦朦亮,马队过了沭河,在河边一个小庄子宿营。这里是边沿区,建立了民主政权。村长热心地筹办给养,大家吃着新摊的高粱煎饼,喝着小米汤,咬着蘸酱的大葱,就着小豆腐,香喷喷地吃着早餐。从反“扫荡”以来,快两个月没有吃到这样好的饭菜了。
    吃罢早饭,除了哨兵和喂马的,全都美美地睡了一觉。

在碉堡林立中前进

    十点钟继续出发,马队驰过小平原,爬上起伏的丘陵地,一个劲向东南飞奔,慢慢跑近滨海根据地的中心区。前面的骑兵班跑上一个高岭,突然勒住缰绳。罗荣桓赶上去,用望远镜观察南面的情况。
    南面几里外,是一条横贯滨海区的东西大道,从东海岸经过九岭十八坡,通过沭河边。路面不宽,只能走骡马大车。平常日子,路上到处是三五成群的独轮小车,车上载着几百斤咸盐或者粮食,前拉后推,发出吱吱扭扭的响声。现在大道上空尘土飞扬,路上走着一队队的日本兵和伪皇协军,夹杂着驮迫击炮和重机枪的骡马,由西向东行进,前队隐没在东岭下,后队的尾巴拖得好长,看来有1000多敌人。大道南北的山坡上和漫地里,到处是牵着牛驴、提着包袱、挑着担子、抱着孩子、扶着老人的跑反百姓。
    罗荣桓吩咐骑兵退到岭后面隐蔽,自己站在几块大石头旁边,继续向四面八方眺望,没有发现别处有日伪军。他肯定这股敌人,是从临沂城和沭河西的日伪据点出来,直扑一一五师师部驻地十字路,估计师部很可能向南转移到赣榆县境,靠近六八六团防区。从眼前的情况看,按原定路线回师部已经不可能了,必须和敌人兜圈子。临沂的敌人倾巢而出,敌占区必然空虚,插向沭河西面,向南绕个大弯再朝东走,是比较安全的路线。
    “对!就这样办!”罗荣桓下了决心,命令骑兵排向后转,从来路上走了几里地,转向西走,直奔沭河边。
    北风呼叫起来,太阳躲得无影无踪,天空昏昏沉沉。山路越走越宽,马蹄越跑越快,眼前出现一片小平地。冰冻的沭河,像一条弯弯的银带,在远方闪着亮光。
    跑过平地,踏过沭河,天上飘着雪花,慢慢走进敌占区。罗荣桓叫那个穿黄呢子大衣的骑兵班,走在前面,传下准备战斗的命令。
    三十多个骑兵拉开距离,在碉堡林立的敌据点中间,大摇大摆地策马前进。果然不出所料,敌伪据点里面,只留下少数看家的鬼子兵和汉奸队。他们望见这支古怪的人马,大白天在跟前遛哒。昏暗的天空飘着雪花,像隔着一层纱幕,模模糊糊分辨不出是什么队伍。前面走的像“皇军”,后面跟的又不像,又不敢打开围门出来看个究竟,只好在炮楼上咋咋呼呼,在围墙上摇动膏药旗子。
    骑兵们在几个敌伪据点外面经过,都是这般景象。有时摆摆手作为回答,有时毫不理睬,不快不慢,若即若离地在敌人眼皮下兜风。兜了好大的圈子,转到沭河下游一个渡口,天已经快黑了。

顺手牵羊

    河东岸来了一支队伍,稀稀拉拉地在冰河上走来。罗荣桓估计又遇上了敌人,命令骑兵们散开,埋伏在渡口两旁的柳丛里,准备战斗!又吩咐两个便衣侦察员把住渡口,然后躲进树棵里,用望远镜望着冰河上的行人。
    里把宽的河面上,走着一群人,打头的穿着黄大衣,戴着大盖帽,显然是个伪军官。跟着是十几个伪军,中间几匹驮东西的牲口和十几担挑子,末尾又是十几个汉奸队。看情形这股伪军,是到河东根据地抢劫后回来的。观察一阵,东岸上没有后续部队,罗荣桓决心吃掉这股敌人,他喊来侦察员和骑兵排长,指示他们吃掉敌人的办法。
    伪军们慢慢走近了,走到离渡口20多米的时候,两个侦察员从树丛后闪出来,驳壳枪对着那伪军官。一个侦察员大声喝道:
    “站住!哪一部分的?”
    伪军官吓了一跳,连忙立正站着。抬头仔细一瞧,原来是两个便衣,他以为是那个据点里的谍报员,便不放在眼里,又迈着步子,骂骂咧咧地嚷着:
    “射你娘!问哪部分?天王老子是吃饽饽,咬锅盔(锅盔:白面烤成的大饼,大如锅盖,厚一寸多。),喝香油的!你管得着吗?!”
    看到伪军官耍刁放肆不买账,另一个侦察员火了,严厉地朝他骂道:
    “狗日的!你嘟囔什么!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他一摆手,那班穿着日军大衣的骑兵,跨跨跨地走到渡口,威风凛凛地一字摆开。骑兵排长学着日本腔调喊道:
    “巴格雅鲁(巴格雅鲁:日语,混蛋的意思。)!撕啦撕啦的!”
    那伪军官被镇住了,赶快挺胸立正,哆哆嗦嗦地说:
    “太君!太君!部下该死,该死!”
    “你的快快的过来的!你的后面的不动!”
    “?悖 蔽本?官用日语喊了个“是”,回头叫后面的队伍停止前进,自己大步走到渡口上面。两个侦察员把他领到树丛后面,突然扑上去,像老鹰抓小鸡,扭住他的胳膊,下了他的手枪。
    “别误会!别误会!”伪军官喊着。
    “没有误会!”骑兵排长用中国话说,“我们是八路军!”
    伪军官吓呆了,浑身像筛糠,双腿软软往下跪,侦察员把他拖起来。
    排长问他:“你要死还是要活?”
    伪军官说:“长官饶命,饶命!”
    排长说:“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听指挥,就饶你一条狗命。”
    伪军官说:“我一定老老实实听指挥。”
    “你们有多少人?”
    “一个排,三十五口子。还有十几个夫子,是请来的。”
    “挑的什么东西?”
    “粮食,抢来的粮食。”
    “后面还有部队没有?”
    “没有,没有。”
    “说实话!”
    “长官!我说的是实话,真的没有。”
    “好。去叫你的兵,到这里集合!牲口挑夫不要动!”
    “是!”
    排长叫侦察员放开他,把他押到渡口,侦察员的枪口顶着他的脊梁骨。
    “弟兄们!弟兄们!”伪军官朝冰河上喊着。“都到这里集合!皇军太君要训话!牲口和挑夫原地不要动!”
    伪军们听说鬼子官要训话,生怕找岔子,一个个振作精神,大步跨上渡口。刚站好队坐下,埋伏在柳树丛里的骑兵们,端着刺刀围上来。
    伪军们骚动起来,有的惊叫起来,有的站起来要跑,有的吓得趴在地上……
    “都不准动!”排长喊着,“缴枪不杀!八路军宽待俘虏!”
    战士们上去缴了伪军们的枪。
    排长让俘虏兵代替民工,轮流挑着担子,又叫民工们好好看着他们。
    罗荣桓命令队伍继续出发。骑兵们高高兴兴地骑上战马,押着30多个俘虏兵,走过了冰冻的沭河,连夜返回滨海根据地。
    战士们把这次不费一枪一弹的胜利,叫做“顺手牵羊回滨海”。?おお?

1942年春写于山东滨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