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政委罗荣桓同志

白刃文集/第六卷 纪实文学

罗荣桓元帅纪事

战锦州
林彪的烦恼

    1948年9月21日,一个天高气爽的下午,几辆小卧车在哈尔滨南岗的马路上奔驰,弯过喇嘛台走向下坡路,从火车站的边门,开到月台上停下。几个身着军服的首长,纷纷下了小车,后面跟着一群高级军官、参谋和警卫员,朝双城北来的一列军车走去。
    车站上的人认识穿呢大衣的是东北人民解放军司令员林彪,戴眼镜的是政治委员罗荣桓。站长看他们迈上那节办公车厢,立即按规定时间发车。军车徐徐开出站台,向牡丹江的轨道上驶去。站长望着东去的列车,心里琢磨着:“莫非要打长春了?”
    打不打长春的问题,还在林彪头脑中打转。半年多来,他一直主张打长春,然而现在军车东去,只是保密的伪装,目的地却是锦州前线,这对他简直是个讽刺!所以踏上办公车,走到东头,坐在大沙发上,立刻叫警卫员把半节车厢车窗关严,拉上蓝丝绒窗帘,车厢顿时阴暗了。这种异乎寻常的措施,并非怕暴露车里的活动,也不是为了安全,是这位司令员的怪癖或许是病态。他既怕风又怕阳光,喜欢把自己封闭在昏暗的地方,特别是在心里恼火的时候。今天出发去打锦州,完全是被迫的,而且罗荣桓政委不顾身体有病,不听他的劝阻,坚决要上前线,好像专为督促他而来,更使他火上加油。
    罗荣桓政委站在车厢中间的窗前,宽阔的胸膛遮住大半个窗户,他双手托起窗玻璃,一股清风吹进车内,使人感到心胸舒坦。
    列车朝东南方奔跑,夕阳烧红了西天边的云彩,晚霞装饰着美丽的黄昏。原野上到处一片红彤彤,被秋风吹熟了的高粱,摆动着高秆上一坨坨的红穗。“又是一个好年景!”罗荣桓想。更使他兴奋的是:毛主席《关于辽沈战役的作战方针》,得到中共东北局全体常委的拥护。林彪思想不通,嘴上也不再反对了。目前几十万大军,已经进到辽西平原,逼近北宁线,包围了义县、兴城和绥中,切断了山海关和锦州的交通。如果能按毛主席的战略决策,迅速攻下锦州,实现“关门打狗”,全歼东北48万蒋军,已经是指日可待了。
    想到这里,罗荣桓转身望了一下林彪,心里感到不安,好似明亮的天空,突然飘来一片乌云。

罗政委的心思

    自从1947年7月,刘邓大军南渡黄河,挺进大别山区,全国进入战略反攻。东北我军进行三次攻势,迫使蒋军龟缩在长春、沈阳和锦州三大城市和周围的据点里。中央军委1948年2月祝贺冬季攻势胜利的贺电中,明确指出东北部队要准备南下作战。然而林彪在5月的吉林会议上,却提出“练好兵,打长春”的口号。5月间,林彪命令两个纵队打长春飞机场,没有成功。又提出“久困长围”的方针。部队几个月来徘徊于长春和沈阳之间,无所作为。中央军委一再来电批评,林彪还是无动于衷,因为他怀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思想。早在井冈山时代,罗荣桓就认识林彪,对于这位骄横的总司令,一向以团结帮助为主。林彪此时兼任东北局书记和政委,大权独揽!对中央军委和毛泽东的批评,尚且当成耳旁风,对罗荣桓的规劝,更是听不进去。有次谈话,林彪不耐烦地说:“打锦州,打锦州!你人在东北,了解情况,也跟着喊打锦州?锦州是个大城市,范汉杰兵团十万人,工事坚固。我们只打过一两万人的中小城市,现在要打十万人的大城市,谈何容易?葫芦岛有五师敌军,沈阳有二十几万,山海关内还有傅作义的部队,锦州一打响,他们会坐视不救吗?”
    罗荣桓听出林彪“你人在东北”的弦外之音,觉得气味不对,仍然心平气和地说:“毛主席对东北情况了如指掌,他从全国战略决策出发。我们不打锦州,就会影响全国解放战争的进程。”
    “打不下怎么办?”林彪恼火地反问。“南下作战,一千多里的补给线,敌人把彰武一占,后方交通被切断,部队就要在辽西平原上,遭到东西夹击!即使部队能拖回去,大炮和辎重都得丢掉!”
    “战争千变万化,不能等有十成把握再打,”罗荣桓冷静地说,“要相信全体指战员的智慧和战斗力,相信毛主席的决策。我们都跟着毛主席打了20年的仗了,主席用兵大家都有体会嘛!……”
    磨破嘴皮,说服不了林彪。罗荣桓不得不提议召开东北局常委会讨论。
    会上,林彪再次强调围困长春的方针,说目前长春粮食已十分困难,再围下去,敌人必然会突围,我们可以在半路上消灭之。
    罗荣桓说:“长春粮食恐慌,饿死的是老百姓!敌人有空投,粮食弹药都不缺,为什么要突围?再围下去,只会白白浪费时间,不可能消灭敌人!中央军委发来几十份电报,都要我们南下作战。目前蒋军在全国只有300多万,用在第一线的,不足200万。蒋介石早就感到兵力不足,想撤出东北的部队,如果我们不执行“关门打狗”的指示,让卫立煌集团40多万人跑掉,无论逃到华北或者江南,都会给今后的全国解放增加困难。”
    林彪皱着浓眉头,鼻孔打着哼哼,正想反驳,恰巧机要科送来一份电报,他看着电文,绷着长脸,没有开口。
    会后,罗荣桓才明白,原来林彪读了中央军委严厉批评的电报,才勉强同意。
    7月22日,林彪给中央军委发电报,说明经过东北局的讨论,大家认为南下作战为好。可他借口粮食困难,汽油不足,西线铁路桥梁被大水冲垮……仍然按兵不动,甚至提出要华北杨成武兵团先包围大同,牵制傅作义的兵力,他才肯出兵南下。
    8月间,蒋介石在南京召开军事会议,讨论了撤退东北,确保华中,坚持沈阳到10月底,原则上不放弃沈阳的设想,同时作撤退沈阳的准备,主要看时局变化而定。
    这时候,中央军委也急了,来电更多了,批评更严厉了。来电说,你们100万部队的行动,怎么能取决于杨成武几万部队的行动呢?来电分析傅作义不是蒋介石的嫡系,不会认真出关作战,要林彪迅速南下,否则就要贻误战机!
    林彪还是赖在双城不动,强调要等西线桥梁修好以后,8月底9月初才能行动。
    9月7日,毛泽东发来《关于辽沈战役的作战方针》的电令,要东北解放军置长、沈两敌于不顾,在九、十两个月内,歼灭锦州至唐山的敌人。勉励东北部队,要确立打前所未有的大歼灭战,在长、沈之敌倾巢援锦之时,争取将卫立煌全军就地歼灭!
    作战方针就是命令,林彪不敢再扯皮了,心里不乐意也只好接受。争论了大半年的问题,暂时告一段落……
    列车在原野上奔驰,美丽的黄昏景色,一幅幅从窗外飞过。突然咕咚一声,车厢剧烈震动,把罗荣桓从回忆中唤醒,他舒了一口气,想道:“总算把指挥机关拉出来了。”

为了战争的胜利

    后车厢的门开了,进来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高个子,他是后勤司令部一个管供应的部长。罗荣桓招呼他坐在办公桌边的靠背椅上。
    部长拿出一个本本,望了望埋在大沙发里闭着眼睛的林彪,像怕惊醒这位脾气古怪的司令员,压低嗓音汇报战勤工作。
    罗荣桓聚精会神听着,不时在小本上记下一些数目字,偶尔插话提出问题,问得十分仔细。他很清楚,后勤工作是胜利的重要保障。
    去年夏天,他动手术切除一个肾脏,返回哈尔滨以后,为了保证战争的胜利,一手抓部队的政治建设,实行新式的整军运动;一手抓后方工作,建立二线兵团。一年来,成立各种军事学校,大力培训军政干部,改造俘虏官兵,发展地方武装,新建野战纵队。到今年8月,我野战纵队已经有12个,共36个师,另有14个独立师,1个炮兵纵队,1个铁道兵纵队,3个骑兵师,1个坦克团,共70多万人,加上30万地方武装,总兵力达到103万。比去年夏季攻势增加了一倍多。野战军每个师都有一万多人,每个战斗连队,都有一百七、八十人,兵员十分充足。近几个月,为了南下作战,他日夜忙着指挥战勤工作,成立分部,准备粮秣、油料、弹药和被服,动员大车、骡马、民工和担架,设立兵站和野战医院……现在他听着汇报,知道一切都准备就绪,不断满意地点着头。
    坐在大沙发上的林彪,忽然睁开眼睛,慢慢地踱过来,问道:
    “准备了多少粮食?”
    “一亿斤。”部长站起来回答。
    林彪又问:“都放在哪里?”
    部长回答:“大部分在冀热辽。辽西各地兵站,都有充分的贮备。”
    “汽油呢?”
    “按计划运来了。”
    “棉衣做好了吗?”
    “正在赶制,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为什么只完成了一半?你们是干啥吃的?”林彪扬起浓眉,瞪着小眼睛,狠狠地责问。“冬季快到了,晚上气温降到零度,战士还穿着单衣,部队冻坏了,仗打不好,我找你们算账!”
    林彪训斥完,扭头走进自己的包房,哗啦一声,关上房门。
    部长一肚子委屈,站着发呆。罗荣桓知道林彪一向懒得过问后勤工作,现在忽然关心起来,是在借题发挥。
    “坐下吧,”罗荣桓递给他一支烟,和蔼地说:“你们这几个月干得不错,成绩很好!棉衣没有赶出来,怪不得你们。部队扩大了几十万,棉布织不出来嘛。司令员的脾气你知道,不要放在心上。天是冷了,把做好的棉衣,赶快发下去,先发给战斗部队。”
    “已经运到前方了。”部长听了罗政委的话,心头热乎乎的,肚里的不痛快消了。他站起来要走,问道:“政委还有什么指示?”
    罗荣桓掏出大怀表,看了看说:“有,一块到餐车吃晚饭,边吃边谈。”

要迅速占领塔山

    列车继续朝南奔驰。
    吃过晚饭,罗荣桓在摇晃的车身上行走,悄悄走进作战处的车厢。车厢一边挂着五万分之一的地图,车里电灯不亮,作战科长左手打着手电筒,右手拿着红蓝铅笔,在军用地图上作业。几个参谋看见首长进入车厢,纷纷站起来,罗荣桓摆手让他们坐下,走到作战科长身后站着。科长全神贯注在图上画着红线,标明各纵队行军路线和到达的地点,没有发现罗政委,直到做完作业,转过身来,马上立正站着。
    罗荣桓接过电筒。电光落在山海关内的北戴河、烟筒山和昌黎、冀东这几个敌据点,标明被我军攻克的日期。光线又沿着北宁线越过山海关、绥中、兴城、义县这几个被我军包围的地区移动着。至于锦州外围的敌据点,都成为红色箭头指向的目标。电光停在葫芦岛和锦西,那里标明有6个师蒋军的番号。罗荣桓注视着葫芦岛北面的塔山和西海口,说道:
    “塔山和西海口是个要害,要迅速占领!”
    “是的。”作战科长赞同地说。
    “葫芦岛的敌人兵力强大,还可以通过海上源源增援,要派出坚强的阻击部队。”罗荣桓说,“那里离锦州近,如果堵不住,会影响整个战役。”
    作战科长点点头。
    罗荣桓问:“二纵五师和三纵的部队进到哪里了?”
    作战科长指着图上两个红圈圈,标明这两支部队到达的宿营区。罗荣桓张开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量着图上两个红圈到锦州的距离。抬头看着长春和沈阳周围我军的分布形势:十二纵和7个独立师围困长春,五纵、六纵和十纵,都在沈阳附近地区,远离锦州。
    “得叫二纵和三纵日夜兼程赶到义县,腾出四纵迅速占领塔山和西海口。”罗荣桓想着感到又得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林彪这样做。他想起前几天中央军委来电,指出林彪把6个纵队摆在长春、沈阳一线,是平分兵力。要求以锦州为重点,调兵西去。林彪一怕长春的敌人突围,二怕沈阳的敌人西出新开河,切断我辽西通北满的补给线,不肯减少沈阳周围的部队。罗荣桓和他争了半天,他才同意二纵和三纵西移。
    罗荣桓回到办公车厢,走到林彪的门口,轻轻地敲了两下门,包房里没有反应,想到他情绪不好,不如明天再谈。于是走进自己的包房,看了几份文件,觉得腰部一阵疼痛,和衣躺上卧铺,一天的劳累,使他呼呼地睡着了。

给林彪打气

    晚上10点钟,列车调转火车头,向来路上飞奔,拂晓前经过哈尔滨,开上西满的轨道,加速前进。
    第二天上午,列车停在一个小站上。林彪披着呢子大衣,在月台上散步,罗荣桓接到机要科送来一封中央军委发来的电报,电报说南北满几个纵队,已到了辽西,问司令部到了哪里?指出指挥所应该先部队到达前方。电报上又提起平分兵力的部署是不对的,特别是几个主力纵队太靠近沈阳,这样,沈阳的敌人就不敢出来增援,会影响第二阶段的作战计划。
    罗荣桓拿着电报下车,碰上散步的司令员。
    林彪看着电报,皱着眉头,放慢脚步,一脸不高兴,从牙缝里迸出话音:
    “又是批评……指责……没完没了!”
    罗荣桓听惯他的埋怨,没有吱声。
    “政委,”林彪突然问道:“你是怎么看的?”
    “毛主席高瞻远瞩,”罗荣桓开门见山地说。“他就是要我们迅速拿下锦州,回师歼灭沈阳出来增援的敌人!应该把沈阳周围的部队往西撤,把更多的兵力调到锦州前线,让沈阳的敌人大胆出来。”
    林彪懊恼地走着,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就怕……”他没有嘀咕完,过一会,大声地说:“锦州不是纸糊的,里面有十几万敌人,工事坚固,火器很强。万一短时间打不下,葫芦岛的援兵打过来,沈阳的敌人再西进,我们就要吃大亏!这可是个赔本的买卖啊!”
    “葫芦岛和锦西的援兵,一定要堵住!”罗荣桓说,“我想叫二纵五师和三纵赶到义县,让四纵迅速南下,抢占塔山和西海口,阻击葫芦岛方面的敌人!”
    如果不是刚看了电报,林彪肯定不会同意,他担忧的不光是葫芦岛的援兵,更怕锦州打不下,受到东西夹击。
    罗荣桓看穿他的心思,鼓劲地说:
    “主席的决策不会错,应该有信心呀!”
    “凭主观愿望不行!”林彪说,“要有充分的把握!”
    “为什么没有把握?”罗荣桓反驳说,“锦州范汉杰兵团都不是蒋介石的嫡系,装备比较差。有的师被我们消灭过几次,有的师是地方部队刚升级的,战斗力不强,我们部队经过去年三次攻势的胜利,有了攻坚的经验。今年又进行了新式的整军运动,士气很高,战斗力强,兵力比敌人大得多,只要我们有信心,指挥上不犯错误,锦州是可以拿下的!”

锦州外围的战斗

    “呜——”地一声,汽笛催促人们上车。警卫员们拥着两个首长踏进车厢,车轮开始在铁轨上滚动,加速向西北驰去。
    军车绕了个大圈子,停停走走,两天后才到达彰武车站,停在岔道上。道旁一排枝叶茂盛的大树,成了天然的防空棚。
    彰武的天空上,每天都有国民党飞机盘旋,有时嘟嘟嘟地打一阵机枪,有时轰隆隆地扔下几颗小炸弹。车上的人白天搬到民房里办公,夜里回车上休息。通讯科在一座树林里搭起帐棚,架设天线,日夜在那里收发电报。
    在彰武期间,林彪说他身体不舒服,搬到一座幽雅的大院里休养,关严了住房的窗户,拉上窗帘,整天呆在黑屋里。房东家中有个大姑娘,上过中学,长得漂亮。林彪不大过问前方的军事行动,倒喜欢和房东的大姑娘聊天解闷。
    罗荣桓负起指挥战役的重担。一周间,锦州外围的战斗猛烈开展:9月24日,我九纵切断了锦州与北面葛文碑、薛家屯的联系,直逼锦州北郊。25日击退锦州出动的援兵,配合八纵攻克葛文碑和薛家屯,歼敌暂二十二师两个团。25日锦州敌人出动了四个步兵团,在飞机、坦克和几十门大炮的掩护下,向我九纵一个连的白老虎屯进攻,激战16小时,白老虎屯失而复得。9月24日,我四纵绕过锦州,攻占砬子山,29日攻克兴城。七纵一部,27日攻占高桥和西海口,占领了塔山有利阵地,切断了葫芦岛和锦西敌人增援锦州的道路。9月26日,我三纵和二纵五师,在炮纵主力的配合下,开始向义县进攻,至30日即扫清了外围据点。10月1日攻占义县,全歼守敌暂二十师一万多人。
    炮兵司令员朱瑞同志,在攻克义县的敌军阵地上视察工事,踩中敌人埋下的地雷,不幸牺牲。消息传来,罗荣桓不胜哀伤,他和朱瑞在红一军团政治部共事过,抗战时在山东一块工作了几年,尽管对山东的斗争,思想上有过分歧,但同志间的感情还很深厚。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锦州前线我军6个纵队完成了分割包围锦州南北敌人的任务。在沈阳周围的一纵、二纵两个师,五纵、六纵和十纵,也先后进到锦州以北和新民以西地区,待机作战。

罗政委火了

    辽沈战役的序幕拉开了,大会战的阵势摆好,只等着向锦州城垣发出攻击的命令。
    10月2日晚上,罗荣桓政委和刘亚楼参谋长正在研究攻城部署,忽然听见一阵刺耳的汽笛声。不一会儿,列车发生剧烈的震动,显然是挂上火车头的撞击声。罗荣桓站起来,望着车窗外面人来人往,很是忙乱,喊来警卫员,问道:
    “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警卫员说。
    罗荣桓问:“是不是敌机又来了?”
    警卫员答:“没有听见警报。”
    罗荣桓看见部队战士干部,往车上搬东西,心里奇怪,叫警卫员下车问个明白。
    警卫员回来说:“司令员有命令,叫部队准备,今晚上要出发。”
    “今晚要出发?上哪去?”罗荣桓心里纳闷,问参谋长:“你知道吗?”
    刘亚楼摇摇头,拿起电话机问林彪的秘书,回答说司令员下的命令,火车准备往北开。
    罗政委沉下脸,心里很恼火,不知林彪想搞什么名堂?立即同参谋长赶到林彪的住处。
    林彪住在一座砖墙瓦屋的大院里,门口站着两个哨兵,向大步走来的首长敬礼。罗荣桓穿过院子,进入堂屋。刘亚楼跟着进去。
    堂屋里关紧窗户,蒙上窗帘,昏昏暗暗。林彪半身靠着床头躺着,看见罗政委和刘参谋长进来,懒洋洋下了床,拖着布鞋迎上去。
    罗荣桓拉开一幅窗帘,屋里登时亮起来。林彪好像猜到他们的来意,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电报,递给罗荣桓。
    电报上写着:蒋介石为了确保锦州,从河北抽调林伟俦的六十二军,黄翔的九十二军及独九师,从山东烟台调王伯勋的三十七军,由海上运兵,已经有5个师到达葫芦岛了。
    林彪说:“葫芦岛和锦西的敌人,已经增到11个师,锦州不能打了。”
    听见林彪又唱起老调,罗荣桓激动地说:
    “昨天刚打下义县,又提出不打锦州,怎么向中央交待?”
    “情况变了嘛!”林彪板着脸说,“我已经向军委建议,还是回去打长春。”
    “所以你就下令开倒车?”罗荣桓生气地问。
    林彪从鼻孔里“嗯”了一声。
    罗荣桓按挎不住火气,严厉地说:
    “司令员!这样重大的事,应该先和大家商量商量嘛!”
    林彪一向专权惯了,觉得自己是东北的最高统帅,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听不得刺耳的话。顿时拉着长脸,不高兴地回答:
    “商量啥呀?明摆着的嘛!”
    罗荣桓说:“中央军委三令五申,要我们打锦州,现在锦州外围扫清了,忽然又不打了!这样一来,不但士气要受影响,要是敌人乘机出击,恐怕部队还要受损失!”
    林彪说:“敌人怕我们攻城,巴不得我们撤走,怎么还敢出击?”
    罗荣桓说:“蒋介石本来怕我们打锦州,才不断调来援兵。现在看到我们不敢打锦州,是怕他的援兵。蒋介石不是傻瓜,已经觉察出我们的弱点,怎么肯失掉对他有利的战机?几十万部队要从辽西拉回去,沈阳的敌人出来,切断我们的退路,配合锦州、葫芦岛的敌人,东西夹击,部队能不能完全撤回去,司令员考虑了没有?”
    林彪:“放心!蒋介石刚丢了济南,成了惊弓之鸟了,绝不敢冒风险出来,我可以打赌!”
    林彪固执己见,把军委的作战命令视同儿戏,既轻率又骄横。罗荣桓本想耐着性子劝说,现下再也忍不住了,恼火地喊着:
    “主席要我们敢打没有打过的大歼灭战,我们可不能怕字当头啊!”
    林彪被揭开疮疤,恼羞成怒地拍着桌子,大声责问:
    “谁怕字当头?”
    罗荣桓提高嗓门,吼道:“战役打响了,锦州的外围据点肃清了,你听说葫芦岛增兵,就不敢打下去,这不是怕敌人是什么?”
    林彪被问得哑口无言,停了一会说道:
    “反正锦州打不得,要拉回去打长春。”
    罗荣桓说:“中央军委一开头就反对打长春,为这事扯了大半年,挨了多少次的批评,你还不死心呀!”
    林彪说:“现在敌情变了,主席会实事求是的。”
    “司令员!”罗荣桓严肃地叫起来,警告他说:“你想了没有?这是违抗中央军委的作战命令,破坏毛主席的战略决策,要影响解放全国的战局!”
    林彪像被鞭子抽打了一下,觉得理亏心虚,他站起来踱着步,问参谋长刘亚楼:
    “参谋长,你的意见呢?”
    “我同意政委的看法,”参谋长说,“从各方面的情况看来,锦州这一仗非打不可了!”
    林彪也感到轻率,喊来秘书,叫他打电话给机要科,追回那份不打锦州的电报。
    秘书到外屋打完电话,回来报告说,电报已经发出去了。
    林彪懊恼地低着头,在屋里慢慢走了一个来回,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问道:
    “怎么办?”
    “写个检讨,重新表态!”罗荣桓说。
    林彪没有吭声,刘亚楼点了点头。
    罗荣桓从桌上拿了发报的稿纸,亲自起草了一份电报,向军委作检讨,承认刚才建议回师打长春是不对的,表示要遵照原定的作战方针打锦州。林彪和参谋长看过电稿,签了字。罗政委在封皮上写了“加急”二字,立时派人送到机要科。
    第二天10月3日,中央军委接连来了两封电报。首先对检讨表示欣慰,勉励继续努力,迅速打下锦州。接着批评建议回去打长春,是绝大的错误。分析在塔山一线有两个纵队打援,足以胜任,不用害怕。如果回去打长春,对东北部队和整个战局,都非常不利。即使打下长春,也不能取得主动地位,只有打下锦州,才能取得主动权。10月4日,又发来一封长电,再次分析打长春和打锦州的利害关系,以坚定林彪的信心。并严厉指出:如果不打锦州这一仗,要犯历史上最大的错误。同时询问指挥所现在哪里?要求指挥所搬到靠近锦州前线。

蒋介石飞到沈阳

    4日晚上,火车向西南方向开去,下半夜到达阜新车站。阜新以南的铁轨都扒了。部队下了车,住在城里。
    为了掌握敌军的新动态,特别是蒋介石于2日飞到沈阳的情况,有一天上午,罗荣桓亲自跑到情报处和敌工部,听取两个部门的汇报,参阅一些敌情方面的资料,知道近日蒋介石对东北战局,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地飞来飞去。而他和东北将领的矛盾,东北将领之间的明争暗斗,又无法解决,使蒋介石大伤脑筋。
    去年我军秋、冬两次攻势,把吹牛皮要和东北共存亡的陈诚,打得胆颤心惊。陈诚借口胃病,叫老婆向她干妈宋美龄求情,逃回南京。蒋介石派卫立煌主持东北内战。卫立煌原先不想来,蒋介石答应他军政大权独揽,他才勉强飞到沈阳。我军冬季攻势胜利结束,蒋介石几次命令卫立煌打通沈阳到锦州的铁路线,将主力撤到锦州。卫立煌不愿背着丢掉东北的黑锅,廖耀湘、赵家骧等高级将领,也不同意。我军南下作战,包围了锦州附近义县及一些外围据点。困守在锦州的范汉杰,不断向蒋介石求援。蒋介石把卫立煌叫到南京,当面逼着卫立煌,要他从沈阳出兵支援锦州,卫立煌认为主力一出沈阳,就会被吃掉,拒绝接受。蒋介石只得派他的参谋总长顾祝同,飞到沈阳督促卫立煌出兵解锦州之围,卫立煌和顾祝同争吵了几次,赌咒地说,沈阳主力出了辽西,就会全军覆没!
    顾祝同说服不了卫立煌,垂头丧气地飞回南京。蒋介石大发雷霆!9月30日带着空军司令周至柔、海军司令桂永清、联勤司令郭忏和俞济时等人,飞到北平找傅作义商量,抽调华北和山东五师人马,由海上运兵增援葫芦岛。10月2日,蒋介石看到义县被我军攻下,又带着他的随员们飞到沈阳,决定将沈阳蒋军,编为防守兵团和攻击兵团。召集师长以上的军官训话。蒋介石首先以救世主的语气说:“我这次到沈阳,是来救你们出去的!”接着给部下打气:“你们过去找共军主力找不到,目前共军主力都集中到辽西走廊,正是你们为党国立功的好机会,你们和关内国军协同作战,一定能够成功!至于后勤的补给和空军的协助,郭忏和周至柔两位总司令,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最后,蒋介石想感动部下为他卖命,用呜咽的声调说:“万一这次……你们打不出去,那么……只有来生再见了。”蒋介石飞回北平,又乘军舰到葫芦岛给援兵打气。要他们以杀身成仁的决心,配合沈阳主力,包围击灭东北共军的主力……??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罗荣桓深信《孙子兵法》上这一条定理。不论在中央苏区或是在山东抗战,他既熟悉自己的部队,又了解敌人的情况。所以每次指挥作战,总是打胜仗。现在他预料沈阳的蒋军,在我攻锦州的时候,必然倾巢出来,不禁钦佩毛主席的战略决策。
    回到指挥所,罗荣桓谈了最近几天的敌情,提出要加强塔山一线的打援力量,一定要堵住葫芦岛的援兵。谈到沈阳廖耀湘的攻击兵团,一定会出来,要求负责打援的六纵和五纵,不要使劲堵击,随着敌人南北翼侧行动,节节抗击后退,把沈阳敌人放到黑山和大虎山地区来,由十纵堵击,待打下锦州,再回师吃掉这股敌人。
    参谋长聚精会神地听着,司令员心不在焉,摆弄手中的红蓝铅笔。原来他刚接到中央军委的电报,责问指挥所到了哪里?又要求指挥所进到锦州附近。电报还要求赶快作出进攻锦州的作战方案,批评动作太慢,限定一星期内打下锦州。

指挥员到前线

    4号晚上到达阜新,罗荣桓就提出指挥所设在阜新距离锦州太远了。林彪不愿离开铁路线,他以去年三次攻势,都是在双城指挥的为理由,不想再向前移动。罗荣桓看出林彪对打锦州还是有顾虑,刚才在部队驻地走了一趟,发现有些单位正在做过冬的准备,还说是上头的通知,更加深对林彪顾虑重重的看法。现在读完军委的电报,他趁热打铁地说道:
    “不能再耽搁了!应当马上行动,把指挥所搬到锦州城外,赶快做出攻城的部署,把方案上报中央军委。”
    林彪不敢再违抗命令,只好叫刘亚楼下通知,准备连夜乘汽车出发。
    拂晓前,车队到了锦州西北的犁牛屯停下,指挥所的人员下车宿营。通讯队忙着架设电台的天线,电话排忙着拉线安话机,作战处派出参谋和驻在附近的部队取得联系……
    下午,司令员、政治委员和参谋长,由作战科长带路,到锦州城北帽儿山看地形。帽儿山附近住着二纵的部队。上午作战科长来了一趟,觉得这个山包地形好,站在山上可以清楚地看遍全城。首长们和警卫人员都骑着马。罗荣桓做过手术,不适宜骑马。参谋长劝他别去,他毫不犹豫地骑上战马,跟在作战科长的坐骑后面跑去。
    上了帽儿山顶,罗荣桓从警卫员手中,接过八倍的望远镜,观察锦州周围的地形,看了环城工事,都是钢骨水泥的子母地堡。突然空中响起一阵嗡嗡声,三架飞机由南方飞来,围绕锦州城外的低空盘旋,向我围城部队的阵地上,扔下炸弹,扫射机枪。我阵地上的高射炮和高射机枪,一齐向敌机开火!空中出现一朵朵炮弹炸开的烟云,敌机惊慌地高飞,向西天边逃去。
    大约过了半点钟,三架敌机又从北面飞来,向帽儿山扫下一阵机枪,子弹在石头上迸出火花,在土里噗噗乱响。罗荣桓拿着望远镜,站着一动不动,仔细望着城里的工事。山上没有修掩蔽所,作战科长和警卫员催着罗政委下山,他好像没有听见。一架敌机低飞过来,扔下一颗小炸弹,炸起的泥土落在他的身上。作战科长又催他下山,说首长们都走了。罗荣桓只得跟着下山。

总攻击

    回到犁牛屯,司令部召开军事会议,拟定了进攻锦州城垣的作战方案。用5个纵队16个师、1个炮兵纵队和1个坦克营,作为攻城的力量。主要突破口选在北城,以二纵、三纵和六纵的十七师共7个师的兵力,由城北向南攻;以七纵和九纵6个师,由城南向北攻;以八纵3个师由城东向西攻。炮纵和坦克营也放在城北。一纵2个师放在锦州和塔山之间的高桥,作为总预备队。打援部署:以四纵、十一纵及热河2个独立师,共8个师的兵力,在打渔山、塔山和虹螺蚬一线,阻击锦西和葫芦岛的援兵;以热河独八师在山海关地区佯动,钳制关内的敌人;以五纵、六纵和十纵共8个师的兵力,在新民以西和以北地区,堵击沈阳出来的援兵。
    攻城方案经过中央军委批准。10月9日,负担攻城的各纵队,开始向锦州城郊的大小据点和坚固工事进攻,经过五昼夜的激烈战斗,扫清攻城的道路,直逼锦州城下。
    运用打义县的经验,各部队采用了近迫作业,挖地道逼近城垣。10月14日上午11点钟,总攻击开始了!城周围400多门大炮,一齐向城里的目标开火!一时炮火连天,浓烟滚滚。从纵横交通沟里进到冲锋出发地的攻城部队,在炮火的掩护下,开始向城垣进攻!
    敌人的环城工事,到处是钢骨水泥的地堡群,可以发扬交叉火力。战士们抱着炸药包,拿着爆破筒,端着刺刀,冒着敌人的炮火,前仆后继地向前冲去。
    二纵两个师并肩攻击化工厂一线的敌人,攻了几次没有打开突破口,有了很大的伤亡。
    三纵占领了离城1000公尺的配水池阵地,居高临下冲向城根。敌人出动坦克和步兵前来争夺配水池。敌机也飞来轰炸!我军坦克营投入战斗。三纵的勇士们击退反冲锋的敌人,冒着敌机的轰炸和扫射,迎着敌人地堡群里射来的子弹,一个劲冲到城根,用爆破筒炸破铁刺网,用炸药包炸毁乌龟壳,用刺刀驱逐工事里的蒋军,拚命想敲开一个突破口。
    城北帽儿山上,作战科长带着几个参谋,在简单的掩蔽部里,用望远镜观察着攻城的战况,随时用电话向指挥所报告。
    指挥所里接到三纵进展比较顺利的电话,作战参谋立即向首长报告。
    林彪听了以后问:“二纵进攻化工厂,打进去了没有?”
    参谋回答:“还没有呢,伤亡很大。”
    “城南和城东的部队呢?”
    “都遇到顽强的抵抗,没有新进展。”
    “要二纵不怕伤亡大,赶快突击!”林彪下令说。
    “是!”参谋答应一声走了。
    林彪坐不住了,他站到地图前面,看看二纵的攻击阵地,他认为二纵的战斗力比较强,有红军的老底子,所以让二纵负担主攻任务。而且专门从六纵调来一个善于打巷战的十七师,配属给二纵,准备撕开突破口以后,由十七师向纵深发展。没想到二纵进展不如三纵快。
    三纵是抗战初期,山东地方党武装起义发展起来的部队。到东北后打了许多硬仗和胜仗。罗荣桓原是山东军区的司令员兼政委,对三纵比较了解。他走到林彪身旁,说道:
    “既然三纵发展比较快,叫炮纵集中炮火支援,让他们迅速突破不好吗?”说着,罗政委指着地图:“配水池的地形高,居高临下比较好打呀!”
    林彪没有吱声,不置可否。
    参谋长刘亚楼插话:“我看政委的意见很好,两个拳头比一个拳头有力量!”
    “试试看吧!”林彪说。“二纵的方向也要加紧突击!”
    参谋长亲自跑去打电话指挥。林彪回到原来的座位上。罗荣桓点起一支烟抽着,听着南面不断传来的枪炮声。
    机要科送来一份电报:由新民和巨流河向西北进犯的蒋军,已经占领彰武。原来,敌人这次出兵,是蒋介石8日第二次飞到沈阳,给廖耀湘下的死命令。同时命令锦西和葫芦岛的敌人猛攻塔山。蒋介石认为西路有11个师,军舰上有24生地的火炮,有海空配合,攻下塔山不成问题。蒋介石幻想锦州解围之后,东西两军对进,包围夹击我主力部队。所以把这次作战,称为“辽西大会战”。
    蒋介石所想的,正是林彪所怕的。蒋介石8日在沈阳部署好,9日到了葫芦岛,亲自指挥海空军协同地面部队,向塔山猛攻!我守塔山的四纵队,不怕伤亡,以大无畏的精神,顽强地堵击敌人,阵地失而复得,一次次打垮敌人的进攻,打得蒋介石束手无策。
    塔山堵住敌人,林彪感到欣慰;看到彰武失陷,又忧心忡忡地说:
    “补给线被切断了!”
    罗荣桓看完电报,沉吟了一会,说道:
    “看来廖耀湘并不认真执行蒋介石的命令。”
    “为什么?”林彪问。
    “蒋介石要他向西南进军打通北宁线增援锦州,他却朝西北占领彰武。”罗政委说,“敌人占领彰武,只能起威胁我们后方的作用。卫立煌和廖耀湘都想保存实力,他们要按蒋介石的命令,必然要背着辽河、新开河和饶阳河三条大水行军,但怕被我军切成几段,节节包围消灭。又不敢再违抗蒋介石的命令,占领彰武不过是虚晃一枪罢了。这一点毛主席早就看透了……”
    林彪闭上眼睛没有吭声。

解放锦州,解放全东北

    一阵剧烈的大炮声,把指挥所的窗玻璃震响了,打断了罗荣桓的话。半小时以后,一阵更加剧烈的爆炸声过后,电话铃响了。刘亚楼拿起话筒,问道:
    “喂?哪里呀?……是帽儿山!说吧!三纵打开突破口了?好啊!要他们撕大突破口,防止敌人反扑!什么建议?……哦,哦,你等一等。”
    参谋长拿着话筒,对司令员和政委说:
    “作战科长建议,把十七师调到三纵的地段,让十七师从突破口进去,迅速打掉敌人梯次的纵深防御工事!”
    “太费事了!”林彪说,“叫三纵的预备队冲进去!”
    参谋长正对着话筒,要传达林彪的命令,忽然听见罗荣桓大声地喊道:
    “慢着!问问二纵的情况怎么样?”
    参谋长问了一阵,回答说:
    “二纵还没有攻进去。”
    罗荣桓坚决地说:“还是把十七师调过去!二纵离三纵只有几里地,很快就能到达。十七师打巷战有经验,可以迅速打乱城内的防御体系!”
    参谋长望着司令员,仿佛在问:“你说呢?”
    林彪眨了眨小眼睛,说:“照政委的意见下命令。”
    参谋长对着话筒下达了命令。
    这时候,打开突破口的战士们,打垮敌人的反扑,撕大了突破口。十七师的部队跑步赶来了,立即冲进城里,像一把尖刀,插进敌人心脏!用炸药包和爆破筒,炸毁一个个地堡和工事,向四面八方突击,打得敌人懵头转向!
    四围守住城垣的敌人,听见背后响起枪炮声,知道城破了,全都无心恋战,只想着自己逃命。防守化工厂一线的敌人,最先乱了套,二纵的勇士们迅速打开突破口,部队像潮水般地涌进城里。城南的七纵和九纵,城东的八纵,也先后攻进城里。
    弹药库和汽油库被炮弹打中,城里火光冲天!到处一片混乱。攻进城里的部队,把敌人分割包围,一块一块吃掉。
    15日上午,退守老城的一部分敌人,还在顽强抵抗。下午,我七纵一个师在二纵两个团的配合下,攻进老城,激战到下午6点钟,结束了战斗。
    锦州的十万敌人全部被歼灭了!除了打死打伤的,东北“剿总”司令范汉杰,第六兵团令员卢浚泉、副司令杨宏光、贺奎和九十三军军长盛家兴以下的88000多人,全部被活捉。整个攻坚战,一共打了31个小时。连同攻克外围据点,锦州战役共歼敌12万人。
    锦州解放的当天,蒋介石慌了爪子,第三次飞到沈阳,一方面派飞机投下他的手令,要长春的敌人突围;一方面迫令瘳耀湘的兵团,向黑山攻击前进,配合葫芦岛的敌人收复锦州。
    长春的敌人没有执行蒋介石的手令。曾泽生军长率领六十军起义,“剿总”副司令郑洞国和新七军军长李鸿率部投降。
    长春解放,蒋介石于18日第四次飞到沈阳,又命令廖耀湘的西进兵团迅速南下。廖耀湘兵团于10月23日起向我黑山的十纵进攻,战斗十分猛烈,打了三天没有前进一步。这时候我在锦州地区的一纵,二纵、三纵和八纵,已经隐蔽地向东急进,与原来在彰武南北的五纵和六纵,将廖兵团五个军十二个美械师十万余人,包围在饶阳河以西、大虎山以东的狭窄地区,于28日将敌人全部歼灭!
    11月1日,我十二纵和六个独立师,包围沈阳,发起了总攻击。不到24小时,沈阳宣告解放!
    经过一个月的辽沈战役,取得了伟大的胜利,歼灭蒋军47万余人,全东北解放了!

1979年5月于北京  

右:罗荣桓、林彪、刘亚楼在分析敌情
四野首长们在前线指挥所
右:罗荣桓、林彪、刘亚楼在指挥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