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刃文集/第一卷 长篇小说

南洋漂流记

生命交响诗

    梦想终归是梦想,现实还是现实。梦想与现实的距离究竟有多大,谁也说不准。
    读了阿红的信,我梦想有一天,和她回到亲爱的祖国,奔赴冰天雪地的战场,端着刺刀冲向敌人,把日寇赶出鸭绿江!
    现实是:一场风波过后,我和丁玉红的接触减少了,在一起的时候拘谨多了,周围有许多眼睛在注视我们,要说的话只得靠纸笔代替。最难受的是,星期天的约会被剥夺了!每逢礼拜日,阿红都跟父亲上福音堂,到朋友家中做客。阿红满心不情愿,又不敢公开反抗。
    我已经陷入爱情的罗网,一天见不到丁玉红,心里感到空虚,感到难堪的寂寞。为了见阿红一面,常常骑着自行车围绕她的住宅转,有时跑到福音堂外面,等候一个钟头,远远望着她和父亲、妹妹,从教堂里出来,乘上马车奔驰而去。
    这期间,阿良的大哥从唐山回来,还带着一个新嫂子。原来的小楼,容纳不下了。合伙同住的王善,在不远的小河边,租了一间平房,邀我一块搬过去。两年来,我每天晚上帮王善记账写信,做一些杂活,建立了感情,他舍不得离开我。我也觉得阿良的哥嫂来了,再住下去不方便,就和王善一同搬家。王善为了让我安心住下去,特地为我买了一张廉价的小铁床。
    我们新居的隔壁,住着一年级的同学小张,他比我小四岁,在学校里没有什么来往,现在成了邻居,一同上学,一路回家,很快熟悉起来。小张少年老成,不爱说话,待人和气,学习认真。小张的爸爸为几家公益机构和监狱办货,购买办公用具和生活用品,从中收取佣金,家庭生活过得还不错。小张的妈妈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常常带他上福音堂,有时晚间,一同出去做家庭礼拜。张婶婶很喜欢我,向我宣传耶稣教的道理,送我一部《新旧约全书》。出于好奇心,我翻阅圣经,慢慢被里面的故事吸引住,认真读了起来。因为和阿红的事,弄得心神不安,加上张婶婶的宣传,我心里开始迷惑起来,想找精神上的寄托。
    上海来了一个布道团,张婶婶邀我去听传道,出于礼貌,我跟她去福音堂,丁玉红也在里面。她向我微笑,腮上露出笑窝,好像在说:“你也来了!”我有点不好意思,报她一笑,心里说:“还不是为了你!”布道团的团长是个中年妇女,打扮得像个男士,剪着短发,穿着白绸长衫,黑色男皮鞋。女团长宣讲完了,领着唱圣诗、做祷告,发给一些小册子。给了我两本书:《马太福音》和《天国近了》。从那以后,几乎每个星期日,我都上福音堂去。
    当了蚊香推销员,收入增加了。骑自行车跑市郊,一下午能销三、四十盒。碰到好运气,可卖五十多盒。平均每月能赚二十几个比索。礼拜天我给自己放假,休息休息,上教堂看看阿红,找朋友玩玩,或者写点小说和诗歌。我写信给董老师,说明经济情况,请他停止每月支援我的五个比索,得到他的赞许。我还将积蓄下来的钱,给唐山父亲寄去五十大圆(合二十五比索),这是我离开那巴以后,头一次给家里汇款,父亲知道我上学读书,还能挣钱养家,回信表示欣慰。
    有天下午,我到郊区卖完蚊香,骑着车子往回走,路过一幢雅致的洋楼,围墙外停着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一个漂亮的少妇,身穿浅蓝缎的长袍,梳着高高的发髻,打扮得像美国电影广告上的明星。看来有些面熟,仿佛在哪儿见过,不由多瞧她一眼。可是一时想不起来,便踏快了飞轮,向大道上跑去。
    “比比!请停一下,比比!”
    背后传来本地话的呼喊,声音是那样的熟悉!我不由刹住车轮跳下来,只见那女人朝我跑来,高声喊道:
    “比比,亲爱的弟弟,不认识我了?”
    啊!原来是荒岛上救了我的纽纽,怎会不认识呢?当年她打扮成男孩子,眼前却像个贵妇人,难怪看来面熟,却对不上号。
    “纽纽,好姐姐!”我激动地喊着,想起分别的情景,眼里充满着泪水。
    “比比,你长高了!”他拉着我的手,踮着高跟鞋,吻了我一下,“比比!想不到还能见到你,我太高兴了!快到家里,跟姐姐好好谈谈。”
    我兴奋地推着车子,跟着纽纽进入大门。喷水池旁边,一个正在打杈剪枝的园丁,回头望了望我,立刻扔下大剪刀奔过来,嘴里咿呀乱叫,将我托抱起来。我认出是摩佛号上那个哑巴水手,欢乐地拍着他的肩膀。一旁站着的纽纽,笑得脸上开了花,显得非常美丽。
    哑巴放下我,对纽纽呀呀地打着手语,像是叫她好好款待。纽纽朝他点头,领我踏上花岗岩的石阶,推开楼门走进去。打过蜡的地板锃亮发光,照出人影。我望着自己带着泥污的胶鞋,想找个东西擦擦。纽纽说了声“走吧”!拉着我踏过楼道,爬上雕花的扶梯,来到一间宽敞的大客厅。
    纽纽指着靠背藤椅,说道:
    “比比,请稍坐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她推开屋角的单扇门进去,里面大概是她的卧室。乘着独自一人,我巡视客厅里的摆设:正面墙当中,挂着司各特船长的全身画像,右手拿着烟斗,眼睛望着前方,完全是航海时那副神气。左旁一幅油画,看得出是摩佛号快艇,乘风破浪在大海上航行。右边一幅油画,画着南洋人打败白种人的一次战争。另一堵墙上悬着各种武器,从古老的弓箭、戈矛,到近代的指挥刀和毛瑟枪。几个玻璃橱里,放着珍奇的古玩,有中国的青花瓷瓶,景泰蓝大盘子,也有瑞士的钟表和一些玉器。客厅里铺着大地毯,摆着古香古色的洋家具。头一次身临这样豪华的房间,有如刘姥姥进入大观园……
    纽纽从里间出来,换了一身淡绿色薄绸子短袍,拖着黑丝绒拖鞋,笑嘻嘻地问道:
    “比比,你看这客厅怎么样?”
    “太豪华了!”我说,“像一座宫殿。”
    “哈哈哈……”纽纽大笑,“傻孩子,这算什么!我到过总督府参加舞会,那才是真正的宫殿!来,来,跟姐姐谈谈,分别这两年多,你是怎样生活的?”
    纽纽拉着我,坐在长沙发上。身在软软的座位上,心里局促不安。我和她同是受苦人,经过摩佛号上的风暴,荒岛上的脱险,虽然相识时间很短,却比亲姐弟还亲。刚才门口相遇,这种情感还很浓。进入这华丽的洋楼,看到这阔气的客厅,面对着这挂着珍珠项链、戴着钻石戒指的艳丽妇人,觉得陌生起来,不知从何说起。
    “比比,怎么发呆?”纽纽奇怪地问,“是不是累了?饿了?渴了?”说着站起来,按了一下墙上的电钮。
    楼下响起叮玲玲的铃声,不一会儿,门口出现一个中年女仆。
    “太太,有什么吩咐?”
    “来两杯冰咖啡,叫厨师做几样好菜,快去!”
    女仆转身下楼。我站起来说:
    “不用费事了,太太,我得回家吃饭,晚上还要上夜校呢!”
    “比比!不许你称呼我太太!”纽纽嗔怪我说,“还是叫我姐姐,喊我纽纽。别以为我成了这所别墅的女主人,就是阔太太了!我还是当年的纽纽!”
    看到纽纽有点生气,我懊悔自己失言,更加腼腆不安。女仆用托盘送来两杯冰咖啡,纽纽递给我一杯。我喝了两口,从嗓门凉到心窝,紧张的情绪,跟着缓和了。
    纽纽说:“比比,把你的一切一切,都告诉我吧!”
    我开始回忆别后的经过,从荒岛上当了几天鲁滨逊说起,详细叙述那孤独恐怖的生活。纽纽瞪着美丽的大眼睛,听我遇到那可怕的野兽,胸前紧张地起伏,发出惊讶的叫声,直到矮黑人射死那头恶兽,用独木舟将我救出荒岛,她才松了一口气,用手指在胸前划十字,说了句“感谢圣母”。
    我描绘勒奴岛之夜,矮黑人们围着篝火唱歌跳舞,欢乐地吃着野味。纽纽听得入神,笑眯眯地动了动嘴唇,似乎惋惜没有参加那热闹的野餐会。我谈到摩哈尼老爹和女儿,用独木舟送我到了圣胡安岛,乘轮船安全到达S埠以后,纽纽高兴地亲了我一下,说:
    “比比!你交了好运气,上帝与你同在。”
    谈到陈山叔在S埠被坏蛋用汽车撞伤,纽纽非常愤慨,用水手们的习惯语,骂了一句粗话。我简略介绍陈山和和伊莎的恋爱悲剧,纽纽为陈山的不幸,掉下同情的眼泪,说:
    “上帝太不公平,好人不得好报!比比,陈山先生的冤仇报了没有?”
    “陈山叔给我写信,说伤全好了,改名换姓在一家面包厂里做工,尽量不出门露面。他在信上写着一句中国谚语:‘英雄报仇,十年不晚!’看来他耐心等待着时机呢。”
    “陈山先生是个大好人!”纽纽敬佩地说,“比比,他要是到这里,一定请他来做客,我喜欢这样的朋友。”
    我继续讲述在S埠擦皮鞋发生的风波,谈到半工半读的生活,只是省去参加抗日救亡运动,我想她不会感兴趣。关于和丁玉红的恋爱,我很想告诉她,征求她的意见,可是话到嘴边,觉得腮帮发烧,没好意思说出来。
    纽纽听完我的经历,激动地在地毯上走来走去,她的动作和姿态,已经不像娇柔的贵妇人,而是摩佛号快艇上那个泼辣略带粗野的穿男装姑娘了。
    “比比!”她停下脚步,歪着脑袋问我,“你看我这里怎么样?”
    “很舒适,”我淡淡的回答。
    “搬到我这里来吧!你读书我赞成,可是不必再当什么推销员啦!”她瞪着眼睛望我,活像初次在D岛见面那种神气。见到我不动声色,她进一步说:“比比,我现在有一大笔钱,可以供你念完中学,上大学,出国留学!你答应吧!搬来和我同住,我一个人太寂寞了。”
    我依然没有吱声,脑子里转着圈:摩佛号上的纽纽,是侍候司各特的仆欧(Boy),跟我是平等的。那时候,她待我多好呀!冒险救我逃出虎口,简直是我心灵中的救主。每想起她,我心里温暖,眼眶潮湿,恨不得立刻见到她,现在人在眼前,却不是想象中的纽纽,而是一个阔太太!尽管对我还是那样热诚,我却感到陌生。两年来,岁数长了,眼界宽了,对这金钱万能的社会,总是怀有戒心。何况独立生活惯了,不愿寄人篱下。再说,我要是住在这里,丁玉红见到这艳丽的女人,会怎样想呢……
    “比比!你怎么不说话呀?”纽纽急了,“嫌这里不好?”
    “不!这里太好了!”我忽然用了双关语,自己也觉得奇怪,“我感到像做了一场梦,虚无飘渺……”
    “哈哈哈……”纽纽爽朗大笑,“比比!你身材长高了,心眼也多了!你是不放心,脑子里打了许多问号!”
    被她揭穿了心事,我感到脸红。女仆替我解了围,她站在门口说:
    “太太,晚饭准备好了,请下楼吃饭。”
    “走吧!”纽纽站起来说,“吃饭去!”
    “我还是……晚上还要上课。”
    “耽误不了!”她指着落地大钟,“刚五点三十八分。”
    我只得跟她下楼。餐厅里很宽敞,好似邮船上的酒吧间。硬木块拼成图案的地板,落地的玻璃门窗,一大排酒柜,放着各式各样的瓶酒。哑巴穿着白衣服,摆好餐具。女仆端来几碟冷菜,放在桌上。纽纽问我:
    “比比,你喝什么酒?”
    “我什么酒也不喝。”
    “咱们久别重逢,一定要喝两盅,庆祝庆祝!”
    纽纽向哑巴做手势,哑巴拿来一瓶白兰地,一瓶红葡萄酒,一样倒了一杯。纽纽接过酒瓶,另外倒了一杯白兰地,递给哑巴,说道:
    “一块干杯!”
    哑巴明白她的意思,一口喝干,退到餐厅外面去。
    两盅白兰地下肚,纽纽的脸上泛起红晕,好似出水的荷花,更加艳丽。她的眉宇间,露出豪爽和哀怨,开始叙述她自己的经历。
    “比比,送走了你回到船上,我为你挨了一顿揍!司各特向我要人,我说你被海浪卷跑了,矮胖子坏蛋不信,说我把你放跑。司各特叫哑巴去找,哑巴在岛上转了转,拿回你留下的衣服和鞋子。老轮机手说,比比要是没有淹死,在荒岛上也活不成。这件事勉强搪塞过去,因为天快黑了,大潮到了就要开船,司各特没有心思追问下去。”
    她呷了一口酒:“比比,我知道你一肚问号,现在就揭开吧!你想知道我跟什么人结婚,怎么变成有钱的太太,对吗?”看我点点头,她接着说,“你想不到吧?我嫁给了司各特船长!”
    “啊!”我惊讶地喊出声来,“司各特在哪里?还在摩佛号上吗?”
    女仆端来第一道热菜,是鸡蓉奶油汤。纽纽说:
    “吃吧!比比,你一定饿了。”
    我拿了一片面包,涂上黄油,喝着奶油汤。纽纽没有吃饭,又吞了半盅酒,不回答我的问题,只顾说她的:
    “比比,你一定奇怪,为什么要嫁给一个老头子?”她喝掉杯中酒,眼里射出懊恼和悔恨的目光,“前年圣诞节,摩佛号运了一船值钱的私货,司各特赚了一笔大钱。圣诞节之夜,哑巴、坏蛋和老轮机手,都上岸玩乐去了。摩佛号停泊在海滨公园附近,公园里灯火辉煌,乐队奏着悠扬的舞曲,音乐声中,双双对对的伴侣,在露天的草场上翩翩起舞。成年待在船上,活像关进浮动监牢。逢到这样的佳节,我恨不得上岸跳个通宵。可是司各特守在快艇上,我只得侍候他喝酒。
    “司各特有个怪毛病,心情不好,喝上几杯就醉了;心里高兴,酒精在他肚里不起作用。这晚上他格外愉快,喝了一杯又一杯。还特别开恩,叫我陪他喝两杯,说是为了庆祝耶稣的生日,我们主仆平等了。
    “司各特喝光一瓶威士忌,还非常清醒。当我打开第二瓶的时候,他突然盯着我,问道:
    “‘纽纽,你十九岁了吧?’我说:‘十八岁。’
    “‘十八岁,成人了,长得越来越漂亮了,该结婚啦!’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也打趣地说:‘哈!结婚!跟海里的鲨鱼吗?’
    “‘不!跟人!跟陆地上的人!船上的人!’他的声音像在铁板上钉钉子。
    “‘谁?’我疑惑地问。
    “‘跟我!’他摔碎酒杯,瞪着老虎般的绿眼珠,双手抓住我的胳膊。‘纽纽,我要你嫁给我,做我的太太,愿意吗?’
    “我的上帝!他使劲搂着我亲吻,大胡子扎着我的脸,捏的我双臂生疼,简直像个疯子!我跟他八年,他骂过我,打过我,从来没有这个样。我又怕又急,大声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他松开手,我跌坐在地上,说:‘船长,你是我的恩人,我的主人,我的爸爸,爸爸怎么可以跟女儿结婚?’
    “他垂头丧气的说:‘我不是你的爸爸,我姓司各特,身上流着本地人和美国人的血液;你叫波格纽,是马来人和西班牙人的混血儿。’他倒了一杯酒,可怜巴巴地说:‘纽纽,我累了,不想冒险了。我现在有许多钱,我想有个舒适的家,有妻子,有儿女,纽纽,嫁给我吧!’
    “我知道各个海港城市,都有司各特的姘头,我还见过两个。于是我说:‘你可以在情妇里,选一个当妻子。’
    “‘不行!她们都是一些臭婊子,只知道要钱,没有一个真正爱我的!’
    “‘你可以找个富家的小姐,或是官员的女儿。’
    “他摇摇头,说:‘我们的团体,是他们的死对头,不能结成亲家!即使隐名换姓,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纽纽,你考虑考虑,还是接受我的求婚吧!你要是不同意,就离开摩佛号,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不过你太熟悉我们团体的内幕,我放掉你,他们也不会饶你!’
    “我想起那次逃跑被抓住,差点丧了命!不由浑身打着冷颤。我怨恨自己的命运,考虑了几天,除了自杀,没有别的出路!可是我才在这世上活了十八年,吃了不少苦头,没有享过一天福,我还不想死!出于报恩、恐惧、享乐和别的复杂的心情,我终于答应和他结婚。我提出三个条件:一是要他洗手,不再干走私买卖;二是要他断绝和情妇们的来往;三是必须到天主教堂,举行正式的结婚典礼。
    “司各特同意我的要求,买下了这座别墅。我们在天主教神父的主持下,举行了婚礼,这是前年三月间的事。
    “你们中国有句谚语:‘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们也有一句俗话:‘贪心人跟着魔鬼的脚步走’。没有爱情的婚姻刚过半年,司各特瞒着我,又去干一桩大的走私买卖,受到了天主的惩罚!摩佛号在海上遇了强台风,船被打翻了!司各特、矮胖子坏蛋、老轮机手,还有两个新水手,全遇难了——愿天主宽恕他们的罪孽!只有哑巴活着回来。”
    讲到这里,纽纽伤心地叹了口气,喝完杯中的酒。女仆上了最后一道西菜,又送来两盅冰淇淋。纽纽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我替她难过,也不想再吃了。
    “吃吧!比比!”纽纽端起冰糕,说,“这就是命运!命运使我嫁给一个没有爱情的男子,命运使我变成有钱的寡妇!我现在有别墅,有大笔存款,有各种股票。可是这些,填补不了我精神上的空虚,解除不了我的烦恼、苦闷,我太寂寞了!恨不得回到海船上,听着海浪咆哮,看着波涛翻腾,迎着暴风急雨……”
    我同情纽纽,假如在两年前,我会立刻搬来和她做伴,像姊妹般的爱她,给她安慰。现在不行了,我的脑海里飘动着许多新东西:灾难深重的祖国,充满了幻想的恋爱,渴望着自由的生活……我看了一下大钟,时候不早了,站起来向她告别。
    离开豪华的别墅,迎着热带的晚风,在洒满星光的大道上,我蹬着自行车缓缓前进。
    葡萄酒在血液里发挥作用,脑子里产生了奇异的感觉:纽纽的命运,阿红的爱情和我的理想,奇妙地织成了生命交响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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