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刃文集/第四卷 剧 本

乌金城
（五幕八场话剧）

人物表
周  群  五十八岁，东风矿党委书记。
周卫军  二十二岁，周群的女儿，矿灯室女工。
石望春  五十四岁，东风矿革委会副主任。
石大婶  五十二岁，石望春的老伴。
石  柱  二十八岁，石望春的儿子，红旗掘进队队长。
刘长福  三十五岁，石望春的养子，掘进二队队长，党委常委。
赵玉梅  三十岁，刘长福的妻子，矿灯室女工。
姚老琛  六十多岁，退休矿工，果木园管理员。
姚春兰  二十五岁，姚老琛的女儿，石柱的妻子，矿山医院护士长。
赖梦高  四十二岁，东风矿革委会主任，中共中央委员。
赖大嫂  四十七岁，赖梦高的妻子。
赖立新  二十四岁，赖梦高的儿子，新矿工。
董建中  五十岁，工程师。
马二虎  二十五岁，掘进工，掘进队队员。
王阿三  三十八岁，工会副主任。
张大贵  五十多岁，机电科长。
李如青  五十二岁，下放医生。
安全员  四十多岁。
男秘书  三十多岁。
女秘书  三十多岁。
群众若干人。

第一幕
第一场

    （一九七五年夏天，东风矿革委会办公楼前的大院里。
    （舞台左边通向院门。中间偏左是办公楼的大门，门口有三级台阶。右前方有个花坛，花坛边有条靠背长椅。舞台右上方，垂着树木的枝叶，显然是通向小花园的地方。
    （办公楼门口挂着“东风矿革命委员会”的木牌。左墙上贴着两条横幅大标语“学大庆，赶开滦，苦战两年产量翻一番！”“为安装通天运输皮带而战斗！坚决向四个现代化进军！”大标语下方，挂着一张“开拓新巷道安装通天运输皮带工程剖面图”。图上一排钢铁支架，安着一条双层的循环皮带。皮带的一头经过斜井接上煤仓，井外的一头通上选煤楼。挂图旁边，贴着各掘进队、回采队和各单位的“决心书”、“挑战书”和“应战书”。
    （开幕时，周卫军和几个男女青年矿工，唱着《青年矿工之歌》高高兴兴地走进院里。周卫军拿着决心书。）
歌声：

  大龙山啊，为什么这样壮丽！
  因为你有采不完的乌金墨炭；
  白浪河啊！为什么这样幽美？
因为你谱写了英雄的诗篇。
我们是矿工的后代，      
我们是新时代的青年。    
接下先辈的战斗传统，    
开动新式的风镐电钻。    
学习新的技术，          
努力发展生产。          
为了原煤翻一翻，        
大干巧干猛向前！        
为了四个现代化早日实现，
  山花烂漫，祖国处处是春天。

周卫军 （举着纸卷）贴上吧？
男青工  卫军，等一等，立新签完字再贴。
周卫军  还等啥？他爱签不签！
女青工  他表了决心，怎么又变卦了？
周卫军  还不是他老子扯后腿！
另一青工 人家坐办公室，多舒服！凭啥要参加掘进队，流大汗呀？
女青工 （望院门方向）赖立新来了！
       （赖立新匆匆跑来，擦着汗水。）
周卫军  你干啥去了？让大家好等！
赖立新 （吱唔地）我，我家里有事。
周卫军  有啥事？准是老子又有什么新招吧？
赖立新  这个……
周卫军  什么这个那个，你又不是三岁娃娃，他能捆住你的胳膊腿？
女青工  立新，你爸爸是中央委员，矿革委会主任，他要是私字当头，你就造他的反！
赖立新  我……（赖立新犹豫不决的看看决心书。）
周卫军  立新，咱们一起在天安门前，向毛主席宣了誓，要回乌金城，为四个现代化献出自己的青春，你还是一起签名吧！
周卫军  你签不签名？我要贴上去了！
赖立新 （勉强地）我签，签！
       （周卫军递给他毛笔，赖立新签完名，周贴上决心书，石大婶和赵玉梅上。）
周卫军  石大婶，你也来表决心了？
石大婶  卫军，俺们家属委员会，要和你们青年团挑战！后勤工作俺们包了，管保让爷儿们吃饱喝好，早日安上通天皮带。
周卫军  太好了！玉梅，咱们矿灯室也来贴决心书？
赵玉梅  咱们写的是挑战书，你签不签名？
周卫军  没有参加会战以前，我还是矿灯室的工人，干么不签？（她在挑战书上签名）
       （石大婶和赵玉梅贴决心书和挑战书。姚老琛手拿决心书上。）
周卫军  姚大爷，你们退休工人也要参战呀？
姚老琛  是啊！卫军，我们全体工人，为了响应毛主席、周总理四个现代化的号召，也不落后啊！（过去贴决心书）
       （石柱和姚春兰双双手持纸卷上。）
石大婶 （迎上）柱子！春兰！
石  柱  春兰，（同时地）娘！
石大婶  你们小两口子，要挑战竞赛呀？
春  兰  可不是嘛。
石  柱  我们是红旗掘进队，怎么会跟医院竞赛。
春  兰  娘，您瞧他，当了红旗掘进队队长，就翘尾巴了！没有医疗卫生工作，你们也干不好！
石大婶  说的是啊！春兰，柱子，你要敢翘尾巴，娘可要用斧头砍！
       （众人哈哈笑，石柱和春兰贴上。）
周卫军  姚大爷，您不是答应我们讲矿山的故事吗？
姚老琛  卫军，今天你大爷没有空。
周卫军  今天是星期日，大爷也该歇息了。
姚老琛  你大爷想休息，可果树上的虫子不休息，菜地里的野草也不休息。
周卫军  讲一个吧！姚大爷，占不了您多大工夫。
众青年 （七嘴八舌地）“讲讲吧姚大爷！”“我们都爱听！”“快给我们讲吧！”“欢迎！欢迎！”……（热烈鼓掌）
姚老琛  别嚷嚷，楼上矿党委正在开会呢！
石  柱  姚大爷，您说方案能通过吗？
姚老琛  我看能通过。
周卫军  一定通得过！
姚老琛  怎么啦？闺女，你爹是个党委书记，给你小广播啦！
周卫军  没有的事，搞机械化、现代化，不通过行吗？
姚老琛 （问赖立新）立新，你爹是革委会主任，他赞成吧？
赖立新  我不知道。
石  柱  他不赞成，我们红旗掘进队就不答应！
女青工  他是中央委员，为了煤炭翻一翻，他能不同意？
周卫军  我看不见得！他专爱扯后腿！
石  柱  他使的是横劲，扯的是生产的后腿！
姚老琛  他要扯四个现代化的后腿，我们退休工人就向他开炮！
石大婶  俺们家属也跟评评理！
赵玉梅  同志们！别在背后议论领导啦！
周卫军  姚大爷，快给讲故事吧！
石大婶  老姚，你不是常说，要想红旗飘万代，得好好教育下一代吗？你把俺们在旧社会吃苦受罪的故事，给孩子们讲讲吧。
姚老琛  好，好！都到花园那边去。
       （众青年拥着姚老琛向花坛右边下。台下剩下石大婶和赵玉梅。楼上窗口传下一阵热烈的掌声。）
赵玉梅 （抬头看）准是方案通过了。
石大婶  那敢情好。（看挂图）玉梅，这就是通天皮带的挂图吗？
赵玉梅  是啊。（指着图）大婶，您看，煤炭从掌子面挖出来，通过电溜子进入煤仓。再通过这条运输皮带流上选煤楼。
       （刘长福气冲冲从办公楼门出来，赖梦高跟在后面。）
刘长福  赖主任！真想不到，你会表示赞成？（说完大步向外走）
赖梦高  长福，你听我说！
刘长福 （转身）我不听！赖主任，你这样做，对得起咱哥儿们吗？
赖梦高  还没有散会，你这样走了不好！
刘长福  我开不下去了！（冲向院门下）
赖梦高  长福！长福！（转身进门）
石大婶  玉梅，你男人咋啦？
赵玉梅  他近来像吃了枪药，三句话不对就瞪眼！
石大婶  他脾气越来越火爆，你咋不管管他？
赵玉梅  大婶，我管不了。
石大婶  男人不好就该管！你像棉花套，他就像煤矸石！
赵玉梅  大婶，咱们也听听姚大爷讲故事去。
       （两个人向上花园方向下。张大贵、王阿三和马二虎由左边上。）
张大贵 （抬头望窗口）会还没有开完。（坐在靠背长椅上看《学习与批判》）
王阿三 （向马二虎念稿子）……眼下，革命形势如火如茶……
张大贵  念如火如荼！
王阿三  这不明明是个茶叶的茶字吗？
张大贵  下面木字顶上还多一划！
王阿三  嗯，是多一划，念啥？
张大贵  念荼！
王阿三  好，如火如荼。而今现在眼下，大家天天喊抓革命，促生产，成了口头单了……
张大贵  什么？
王阿三  口头单了。
张大贵  念口头禅！
王阿三  口头禅了。我们要大干苦干加二、二、二……加23干。……
张大贵  什么？什么？
王阿三  加二十三干。
张大贵  什么叫二十三干？
王阿三  稿子上没有说明。我想，我想，对了！大干就不是小干，苦干就不甜，这二十三干嘛！不是要有十二分的干劲吗？翻一翻就是二十四分，为什么又是二十三干呢？留有余地嘛！
张大贵  慢来！我看看。（看稿）唉！这是个巧字，你把它看成阿拉伯字23，亏你还发挥一通！
王阿三  奶奶的！都怪我那女秘书，成天谈恋爱，写的潦潦草草。
张大贵  别念了！堂堂的工会副主任，满嘴错别字，不怕丢人现眼，给咱哥儿们出丑！
马二虎  老三哥，你准备这篇稿子干啥？
王阿三 （指张大贵）张大哥叫搞的。两手准备嘛！万一方案通过了，工会开动员大会，我得做报告啊！
马二虎  张大哥，你说方案通得过吗？
王阿三  我看通不过！准备啥稿子？脱裤子放屁！（把稿子收起来）
张大贵  你怎么知道通不过？
王阿三  咱们赖主任是中央委员，有否决权嘛！
张大贵  东风矿不是联合国！
王阿三  东风矿数他官大，官大压死人！
       （张大贵仍看杂志。王阿三点起一支烟。哼着小调：“王老五啊王老五，说你命苦真命苦，今年活了三十五，裤子破了无人补。哎哎呀，王老五！……”）
       （赖梦高从门里出来。众人起立。李如青从左边上。）
赖梦高  李大夫来了。（和他握手）
李如青 （取出药瓶）赖主任，给您把药带来了。
赖梦高 （接看）德国货。
李如青  这是特级补品，白蛋白，用人血造的。
赖梦高  哦，对了？我在北京咱们旗手江青同志那里见过。谢谢你了！
李如青  赖主任需要什么药，尽管吩咐。
赖梦高  好，好。
李如青  医院里病人等我，再见！
       （他和赖梦高等握手。）
赖梦高  大贵，这位李大夫……
张大贵  从省医院下放来的，两个多月了，是我的老朋友。
赖梦高  是党员吗？
张大贵  不是。
赖梦高  做做工作，给他纳个新吧！
张大贵  好的。
马二虎  赖主任，方案通过没有？
王阿三  看你满面春风，一定是否决了！
赖梦高  通过了。
王阿三  奶奶的！你们没有反对？
赖梦高  我举手赞成。
       （刘长福上。）
马二虎  长福哥，你也举手了？
刘长福  我没有举手！
王阿三  这才是咱哥儿们的脾气！
刘长福  赖主任，这可是路线问题啊！
赖梦高  党委们都同意，多我一票，少我一票，不是一样吗？
王阿三  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马二虎  不对着干，不是投降吗？
赖梦高  这不叫投降，叫斗争的灵活性！
王阿三  这斗争，还有个屁灵活性？
赖梦高  都别吵吵，你们也不看看，现在是啥气候？
刘长福  啥气候？三伏天还没有过，你就降温了！
赖梦高  哈哈哈，长福，咱哥儿们不是省油的灯，怎么会降温？
刘长福  你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赖梦高  长福，四届人大以后，半年来，邓小平主持工作，从中央到地方，老家伙们一个个都上去了，连周群也从煤管局调来当党委书记。
张大贵  梦高是“九大”的中央委员，还居第二把手。
赖梦高  成立革委会以后，我开了一张人事安排的名单，大部分都未能实现，除了大贵当机电科长，阿三当工会副主任，连二虎这样响当当的造反派，都没有上去。
马二虎  我不在乎！
赖梦高  成立党委会，我提长福当副书记，也被他们否决了！
刘长福  我不想当官！
赖梦高  不想当官，可得掌权呀！有权就有一切。没有权，人家就会给你穿小鞋。
刘长福  我不怕，不管怎么说，你举手赞成，我有意见！
赖梦高  提吧！
刘长福  周群这半年，又搞提高单产会战，又搞快速掘进，又抓多拉快跑，忙得大家屁滚尿流，这是不是拿生产压革命？
赖梦高  是的。
刘长福  现在又出了新花招，想安通天皮带，提出苦战两年，产量要翻翻，是不是唯生产力论？
赖梦高  是的。
刘长福  周群穿新鞋走老路，大搞管卡压，有人跟他穿连裆裤，你干啥也伸上一腿？
赖梦高  长福！把眼光放远一点，省委汪书记，不是指示咱们，要立足矿山，胸怀革命，放眼全国吗？
刘长福  这跟通天皮带有啥关系？
赖梦高  有关系。长福，你不看看现在什么风，咱们中央四个首长，还得让他们三分呢！
王阿三  干么要让？
赖梦高  咱们的旗手挨了整！另一个首长回上海，到一个什么工地去了。
马二虎  首长为啥挨整？
赖梦高  这就不要问了。听说受毛主席的批评……也没有什么了不得！首长说过，咱们都是过河的卒子，只能进攻，不能后退。但是在不利的时候，也可以向左右横一步。懂不懂这个道理？
刘长福  不懂！
赖梦高  有个古老的寓言，老虎受伤了，退到洞里，舔自己的伤口。
张大贵  这叫做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准备反攻！
赖梦高  到底是张大哥老谋深算，不愧是咱们的“军师”。
张大贵  长福，你读读《学习与批判》，对当前形势，心里就有数。（给书）
刘长福  我不爱看这种书，通篇儒家、法家，七家八家，阿弥陀佛！
张大贵  所以你就不懂得“儒家生产，法家造反”这个道理。
刘长福  放屁！我成天下井生产，倒成了儒家？
张大贵 （翻开书）你看这篇文章；举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的例子，越王勾践曰……
王阿三  你别孔老二的卵子，文皱皱的！
刘长福  我不听你这些老古董！（跑向左边下）
张大贵 （追了两步）长福！长福！
赖梦高  他正在火头上，别理他。
张大贵  会上还谈了些什么？
赖梦高  四个现代化，把国民经济搞上去。
王阿三  为啥不把国民政治搞上去？政治上去了，生产自然而然就上去了。
张大贵  什么四个现代化？无非为复辟资本主义搞物质基础！
王阿三  他们搞好生产，把基础打扎实了，咱们就得在人家眼皮下讨生活！
马二虎  就这样干瞪眼？
赖梦高  不！
张大贵  有什么好主意？
赖梦高  都过来！
       （四个脑袋靠在一起，赖梦高嘀咕着。）
张大贵  高！到底是咱们的“统帅！”
马二虎  妙极了！
王阿三  说干就快干！
赖梦高  你们先回去，我马上就打电话。
       （众人走了。赖立新从花园那边过来。）
赖梦高  立新，你回家吗？跟我坐小车走。
赖立新  不用，我坐公共汽车。
赖梦高  立新，好容易送你到北京上大学，毕业了，叫你留在北京，你非跟周群的女儿跑回来！回来了，给你安排在技术科，你又想下井当矿工，这是谁的主意？
赖立新  我自己的主意。
赖梦高  翅膀硬了，尾巴翘了，你爹的话当成耳旁风！周群女儿的话，你倒句句听进去！以后少跟周卫军来往！
赖立新  你管不着！（跑向左边下）
赖梦高  混蛋儿子！（随后下）
       （周群，石望春和董建中从办公楼门里出来。）
周  群  董工程师，方案和资料都准备好了？
董建中  准备好了。
周  群  明天你辛苦一趟，带着方案上煤管局，争取早日批下来。
董建中  好的。
周  群  老石，刘长福是你从小养大的，他身上有邪气，你要多帮助他呀！
石望春  长福根子正，早年我叫他往东，他不走西，后来人大了，老婆孩子也有了，我总以为响鼓不用重槌敲，没想到他一天天走下坡路。
周  群  老石，好刀不磨也会生锈！他还是个好掘进队长，他心里有疙疸，得帮他解开，不然会影响开拓新巷道的进度。
石望春  这些年，他跟赖梦高，张大贵他们搞在一堆，脑筋乱了。身上的邪气太重！成天把路线挂在嘴上，却不知自己走的是什么道路。近来变的像个剌猬，刚才他那种态度，我真想敲他两句！
周  群  刘长福的态度是可以理解的，赖梦高坚决支持倒有点意外。
石望春  四个现代化是毛主席，周总理的号召，他是中央委员，敢不执行中央的决定？
周  群  还得走着瞧呀，老石。
石望春  老周，方案很快就会批下来吧？
周  群  还不能太乐观。
石望春  怎么啦？
周  群  煤管局问题不大，就怕送省委，汪书记那一关不好过。
石望春  这汪书记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  群  名叫汪兆弓，管工业的书记，跟赖梦高一样，也是坐火箭上去的中央委员。
石望春  他反对四个现代化？
周  群  这就难说啦！批林批孔的时候，省里各工厂搞的乱糟糟，都是他的指示。
石望春  咱们东风矿也乱了一阵。
周  群  当时我在省煤管局工作，他就挑动派性，整了我一顿。上个月，我向他汇报，提到咱们矿这半年来，增产了几十万吨煤。他听了直皱眉头，批评咱们光抓生产，不搞阶级斗争。
石望春  这是什么理论？
周  群  最近省里吹来一股冷风，说咱们矿又搞水采，又抓多拉快跑，又想闹通天皮带，说这是异想天开，责问咱们要往何处去？
石望春  往四个现代化开步走！周群，矿上也刮起阴风，带着瓦斯，要消毒！要顶住！万一省委不批，你就上北京找周总理。周总理到东风矿来视察过，还下井参加劳动。年初你到北京开四届人代会，不是见过周总理吗？
周  群  见过。总理很关心咱们矿的生产，还问起你啦。
石望春  总理的记性真好，我陪他下过一次井，他还没有忘记我。
周  群  你是有名的矿山铁人，全国劳动模范嘛！
石望春  省委不批，你就上北京找周总理批。
周  群  听说总理病了，住在医院里。
石望春  唉！……找不到总理，找邓副总理去，他现在正在整顿铁路，工业也要整顿啊！
周  群  能不麻烦他们最好。实在不行，只好这样办。
       （姚老琛从花坛那边走来。）
姚老琛 （边走边喊）老石！方案通过了吗？
石望春  通过了。
姚老琛  好啊，好啊！老石，你不是要带我看一个老朋友吗？
石望春 （指周群）这不是？
姚老琛  周书记？
石望春  你仔细瞧瞧。
姚老琛 （细打量，摇头）还是周群同志。
石望春  往早年想，往四十年前想！
姚老琛 （细看，回忆）哎呀！你不是小洪，洪铁同志吗？
周  群  老姚！
       （两人热烈握手，姚擦眼泪。）
周  群  开完四届人大，煤炭部把我调到乌金城来，快半年了，忙的连轴转，没有去看你，不见怪吧？
姚老琛  你忙的好啊！半年来增产了几十万吨精煤，我能怪你吗？我只怪老石头，他早不给我通通气。
石望春  哈哈哈，我想让你大吃一惊啊！
周  群  听望春说，你退休了，不甘寂寞，领着一群退休老工人，把一个荒坡开成花果山，果树成林，蔬菜满园。
姚老琛  为了支持矿上多出煤，尽点心意呗！小洪，还记得当年的事吗？
周  群  怎么能忘？一九三六年秋天，党从延安派我到矿上来工作，最先就认得你和望春。当时我二十岁，望春才十六。有一天夜里，我和望春出去贴传单，教矿警和特务抓住，关到监牢里。“七七”卢沟桥事变，日本鬼子打来，国民党军队跑了，是你领着矿工们，砸了监狱，把我们救出来。
姚老琛  以后你又回延安啦？
周  群  是啊。
姚老琛  日子过得真快呀！一眨眼快四十年了，咱们都老了。
周  群  要焕发革命青春！再干它二十年，三十年！
姚老琛  太好啦！小洪，不！老周，怪不得这半年来面貌变得这样快！老周，这通天皮带再安上，咱们矿的运输就现代化了，翻一翻，翻两翻的运输能力，都不成问题！老周，你来东风矿当领导，就像鱼儿在水里啊！
石望春  就怕水里杂草乱石头，阻力大，困难多！
姚老琛  没有困难，要咱们共产党人干啥？咱们矿工都是钢铁支柱，泰山压顶不弯腰，困难再大不低头！
周  群  对！不管是大顶崩塌，还是瓦斯爆炸，一定要把通天皮带安装好！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