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刃文集/第四卷 剧 本

乌金城

第五幕
第七场

    （一九七六年十月初旬，在石望春家里。
    （屋里设着灵堂。右墙上挂着毛主席、周总理和朱委员长的遗像。镜框周围披着黑纱，结着白花。长条几上摆着三盆菊花。
    （左边，是通院里的双扇门。正中墙上有个窗户，靠右有一个小门通里屋。
    （幕间，长时间奏着哀乐。
    （开幕时，屋里昏暗，窗外电光闪闪，雷声隆隆。石大婶借着电光用水壶浇花。浇完花，她突然放声哭泣。
    （赵玉梅、姚春兰和石柱，从里屋出来。）

赵玉梅  大婶，你怎么啦？
姚春兰  娘！别难过，再哭也没有用了。
石大婶  春兰，叫俺怎能不难过呀？咱们这个国家，叫一帮坏人闹成个啥样子呀？老当家的一个一个过身了。剩下的挨整的挨整，靠边的靠边，病的病。一帮奸臣当道，陷害忠良！
姚春兰  娘，你少说两句！叫人家听见……
石大婶  娘不怕！娘活了大半辈子了，在旧社会啥苦没有吃过？娘担心咱们老百姓，要受二茬罪，再吃二遍苦啊！（又哭）
石  柱  他妈的！这帮祸国殃民的王八蛋！我真想把他们都宰了！
姚春兰  你又嚷嚷了！
石  柱  心里一窝火，憋不住呀！你没有看毛主席逝世的电视，还有国庆节报上的照片，他们把自己往当中一站，好像天下是他们的了，真是迫不及待呀！
姚春兰  别人是看在眼里，恨在心头，你是啥也搁不住！
石  柱  都看在眼里，恨在心头，还谁出来斗争呀！
姚春兰  你斗不过！
石  柱  我一个人斗不过，八亿人民抱成团，就能把他们踩成泥浆！
姚春兰  你再嚷嚷，叫人家把你抓去！
       （窗外电光，霹雳，雨声。赵玉梅点起煤油灯。）
石  柱  矿山这群老小子，狗仗人势，一个个神气起来了！
姚春兰  他们武装占领电厂，不供电，强迫停工停产！
赵玉梅  这一招真毒呀！
石  柱  昨天我召集了几百人，想去夺电厂，周书记和爹不让。
赵玉梅  人家想挑动武斗，你可别上当！
石  柱  这样下去生产就垮了！
赵玉梅  你们巷道不是没有停工吗？
石  柱  我们修了一台发电机，对付着用。全矿停产下去，怎么得了呀？ 上次他们的人不下井，半停工就闹了个煤荒！这次全矿停产，几个钢厂没有咱们的精煤炼焦，都得停工！
姚春兰  国家该受多大的损失呀！
赵玉梅  他们说，损失是国家的，责任是当权派的，权力就是他们的！
石  柱  前一阵报上，喊着批“三株大毒草”，我看那三篇文章，道出了咱矿工的心里话。
姚春兰  不同阶级有不同的立场，有自己辨别香花和毒草的标准。
石  柱  这一阵报上又喊着：“按既定的方针办”！杀气腾腾，不知又要向谁开刀了？
赵玉梅  向老革命呗！已经放出风声了，说什么芝麻不能漏，西瓜不能丢，大小当权派，都要揪一揪！
石  柱  王阿三到处放屁！说宁要一派的革委员，不要乌七八糟的大杂烩。还叫嚷着：不让位就打倒：打不倒就轰跑，轰不跑就动刀！
姚春兰  他们已经动了两次刀了！去年杀了安全员老蔡，最近又暗杀马二虎。
石  柱  爹不断做马二虎的工作，想了解那把匕首的线索，看来有点眉目了，他们就杀人灭口！
石大婶  不跟他们走的人，就得受害！
石  柱  春兰，马二虎近来怎样了？
姚春兰  还在休克呢！（进里屋）
石  柱  咱们东风矿这些事，都不是孤立的，北京有根，省里有线！
石大婶  他们要走林彪的老路咋的？
赵玉梅  可不是嘛！
石大婶  也得跟林彪一样，没有好下场！
       （一阵敲门场，石柱开门，周卫军和赖立新穿着雨衣进来。）
周卫军 （向赖立新）快说吧！
赖立新  是这样的，我们两个正在周伯伯家研究，怎么发动共青团修理那部旧发电机，我娘冒雨跑来找我们……
周卫军  瞧你罗罗嗦嗦的！说主要的！
赖立新  是说主要的！我娘说，她听张大贵和我爹嘀嘀咕咕……
周卫军  我说吧！他们商量着今晚上要抓人，你们要提高警惕，防备点！
石  柱  谢谢你们！
周卫军 （向赖立新）走吧！
       （两人下，石柱关上门，抄起一把斧头，磨着。）
石大婶  柱子！你想干啥？
石  柱  他们敢来抓人，我就跟他们拼！砍死一个够本，砍死两个赚一个！
石大婶  你疯了！人家手中有枪！
石  柱  我这也不是烧火棍！
       （姚春兰从里屋出来，提着书包。）
赵玉梅  柱子兄弟，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能干这种蠢事，这是在自己家里啊！
姚春兰  石柱！他们正想挑起武斗，你这样做就上当了！
石  柱  他们非法抓人，私设公堂，不反抗行吗？
姚春兰  不要图一时痛快！把斧头给我！
石  柱  不给！
石大婶 （严厉地）柱子！给我！快！
       （石柱给斧头，石大婶拿进里屋。窗外雷电交加，狂风暴雨，敲门声。）
姚春兰  谁呀？
石望春 （门外声音）是我！春兰！
       （姚春兰打开门，帮进来的公公脱下雨衣，闩上门。石大婶从里屋出来。）
石望春  老天也反常了，十月天下这样大雨。
石大婶  老天反常，世道也变了。
石  柱  变不了！几条小泥鳅翻不起大浪！
石望春  不是小泥鳅翻，是大鲨鱼！他们已经在吃人了！今晚上又要抓人！
姚春兰  爹知道了。
石望春  知道了。
石  柱  他妈的！搞白色恐怖！
       （姚春兰穿上雨衣，提着书包要走。）
石望春  春兰，上夜班啊？
姚春兰  嗯。
石望春  马二虎怎样了？
姚春兰  还休克哩。
石望春  马二虎是被暗害的，暗杀马二虎和上次透水事故有关系，要看护好，告诉黄医生，一定要想法把他救活。
姚春兰  明白了。我们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看护。
石望春  最近李如青有什么活动？
姚春兰  每天去看一次病人。
石望春  张大贵去过没有？
姚春兰  再也没有去过。（欲走）
石望春  外面天黑雨大，走路要当心。
       （姚春兰点点头，拔开门闩，突然双扇门大开，王阿三带着三个工人民兵闯进来。他们都拿着手枪，王阿三还拿着两付手铐。姚春兰吓了一跳，屋里人都震惊。）
石望春 （沉着地）王阿三！想干什么？
王阿三  逮捕你，还有石柱！
石望春  我们犯了什么法？
王阿三  石柱上次侮辱四个中央首长，是现行反革命。你犯的罪行，到民兵指挥部再说。
石  柱  你们这是非法逮捕！
王阿三  这是无产阶级专政！
石  柱  什么无产阶级专政？资产阶级的白色恐怖！
王阿三  不管怎么说，你得跟着走！
石大婶  你们不能随便抓人呀！
王阿三  这是中央的命令！
石  柱  哪个中央？
王阿三  北京中央！（对石望春）走吧！
石望春  走就走！
王阿三 （给他戴上手铐）委屈你了。（拿出另一付手铐）石柱，你也戴上吧！
       （王阿三给石柱戴手铐时，石柱飞起一脚，踢掉手铐，同时拳击中王阿三的脸，王阿三跌倒。石柱推开窗门，跳出去。窗外两声枪响。）
王阿三 （爬起来走到窗口）打死了没有？
       （窗外露出两个民兵。）
一民兵  跑了！
王阿三  给我追！
       （窗外的民兵消失了。）
王阿三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石柱拒捕，罪上加罪！石望春，走吧！
石大婶  老头子干了一辈子活，到底犯了哪家子的王法？你们这是土匪绑票啊！
一民兵  老婆子，你再骂人，连你一齐抓！
石大婶  你抓吧！你抓吧！我不怕！
王阿三 （向工人民兵）别跟她罗嗦，走吧！
赵玉梅  你们不能乱抓好人啊！
石望春  都别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对王阿三）走吧！
姚春兰 （给他披上雨衣，哭着说）爹！你要多保重啊！
       （石望春昂胸阔步走出大门，王阿三等人跟着出去，院外传来汽车声。天上雷电交加，暴雨如注。周卫军和赖立新没有穿雨衣，淋雨进来。）
周卫军  大婶！他们把我爸爸也抓走了！
石大婶 （放开悲声）天啊！难道说、俺担心的日子，已经来了！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一声霹雳震动屋宇。）

——幕落

第八场

    （几天以后，在俱乐部里。
    （舞台东北角是个小讲台。台上挂着：“批斗大会”的横幅大字。台中央墙上悬挂披着黑纱、结着白花的毛主席遗相。两边贴着“打倒周群！”、“打倒石望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等标语。
    （讲台右侧是电视室，前面有几排靠背长椅，左侧有个小门。
    （幕启时，赖梦高和张大贵从电视室出来，女秘书跟在后面，他们走上小讲台。）

赖梦高  都准备好了？
张大贵  准备好了。
赖梦高  开会吧！
       （王阿三匆匆从前面进来，走上讲台。）
王阿三 （诡秘地）马二虎死了！
张大贵 （兴奋地）你怎么知道的？
王阿三  刚才接到医院的电话，说马二虎送进太平间了。
张大贵  是李如青大夫打来的电话？
王阿三  是住院部咱们的人打来的。
张大贵  你没有打电话，请李大夫来开会？
王阿三  打了，找不到人，八成正在路上。
赖梦高  开会吧！
张大贵  老三，把大门打开，放人！
       （赖梦高和女秘书各坐在一张桌旁。张大贵下台。坐在第一排长椅上，王阿三出去开门。人们拥进来，坐满了座位。刘长福挨着张大贵。前排座位还坐着姚老琛、赖立新、周卫军、石大婶、赵玉梅……王阿三在台上当司仪。）
王阿三  带周群！带石望春！
       （两个工人民兵押着周群和石望春从小门出来，走上台，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王阿三  肃静！肃静！这是批斗大会，拍啥巴掌？大会开始！（念稿子）同志们！毛主席、哼、哼哼（谆谆）教导我们，走资派就在党内。周群和石望春是新、老走资派！走资派有一层人，要层层揪，揪一层！他们在毛主席串（患）病期间，鬼鬼崇崇（祟祟）干了许多坏事。执行了反革命修正主义的路线！拿生产压革命！他们是一丘之、之毫（貉）！犯下的罪行不胜牧（枚）举，今天要清算他们的罪行！请大家猛揭狠批！把他们打翻在地，再踩上一只脚！现在，请中共中央委员、东风矿新党委书记、革委会主任赖梦高同志讲话！（他带头鼓掌、掌声寥寥）
赖梦高  同志们！周群和石望春都有严重的政治历史问题，他们对党和人民犯下了滔天罪行！可是他们一味抵赖，死不悔改！现在，请张大贵同志揭发！
张大贵 （上台）同志们！一九三七年春天，周群和石望春在国民党监牢里，写了悔过书，出卖了组织，出卖了同志，从狗洞里爬出来！……
       （台下大哗，张大贵说不下去。老工人们喊着：“造谣！”“放屁！”“政治陷害！”“胡说白道！”“捏造的罪状！”……）
姚老琛  是捏的罪状！他们在国民党监狱里，受了严刑拷打，宁死不屈！后来日本鬼子打来了，国民党跑了，是我们矿工砸烂了监牢，把他们放出来的！
张大贵  谁能证明？
       （老工人们喊着：“我！”“我！”“我证明！”“我们和老姚一块去的！”“我也参加了！”……）
王阿三  肃静！肃静！这一案先放着！现在请刘长福同志揭发！
       （张大贵下台。刘长福呆呆的不动。）
赖梦高  刘长福同志！请上台揭发！
       （刘长福仍然坐着不动。）
张大贵 （捅捅他）长福！请你揭发！
       （刘长福如梦初醒地站起来。）
赖梦高  请上台吧！
刘长福  不用了。
赖梦高  请揭发吧！
刘长福  石望春！我问你，你进过日本人的传染病隔离所没有？
石望春  进过。那是一九四四年，和你爹大老刘一块被日本鬼子抓进去的。
刘长福  大家都知道，日本隔离所是鬼门关，十个进去十个完！你是怎样出来的？
石望春  我当是颗什么重炮弹，原来是颗瞎火！
王阿三 （喊口号）反对耍滑头！撕下石望春的画皮！
       （少数人跟着喊。）
姚老琛 （喊口号）反对政治陷害！
       （多数人跟着喊。刘长福坐下。）
赖梦高  刘长福同志，请继续揭发！
刘长福  我头痛！
张大贵 （从刘长福手中接过几封信，走上台）刘长福同志因为他爹死的冤，精神受刺激，我替他揭发！同志们！石望春不是刘长福的恩人，是出卖长福他爹的大叛徒！
石望春  张大贵！你血口喷人！造谣诬蔑！
张大贵 （举着信）石望春！你抵赖不了！这是群众的检举信！
石望春  你的检举信是捏造的！我石望春身正不怕影子歪！
赖梦高  石望春！老实告诉你！中央掌握你出卖大老刘的全部材料！
石望春  有屁就放！有材料就抛出来吧！
赖梦高  要你自己坦白交代！
石望春  赖梦高！我可以坦率的告诉大家！你们搞的是阴谋诡计！
张大贵  石望春！你不承认出卖大老刘，那你怎么从隔离所出来的？
石望春  我们卡死日本哨兵，翻墙头出来的！
张大贵  谁给你证明？
姚老琛  我！（走上讲台）我姚老琛能证明！（拿出刮汗板）这支刮汗板也能证明！刘长福！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你爹大老刘的刮汗板，它虽然不会说话，可它刻着一段悲惨的故事！……
王阿三 （打断他）姚老琛！要你揭发石望春，不要听你讲故事！
众  人 “王阿三，不要捣乱！”“姚大爷！你讲下去！”“说吧！快说吧！”……
姚老琛  那是一九四四年，有一天，我和石望春、大老刘正在背炭。那时候，我们吃的是日本人用橡子面掺谷糠的“兴亚面”。大老刘吃了这种面，已经拉了几天肚子。他爬着石梯，正用这支刮汗板刮汗，一阵头昏眼花，扑在石梯上。身边的日本鬼子用小镐打他！石望春去夺小镐。日本兵一脚把大老刘踢下石梯！大老刘摔的头破血流。肋骨断了几根。万恶的日本强盗，硬说他得了“虎列拉病”，把他送进传染病隔离所。我和石望春因为打抱不平，也被日本鬼子送进隔离所！……
赖梦高 （打断他）你简单点！
姚老琛  有一天，隔离所的假东洋鬼子高田大夫，带着两个拉尸队员，用铁丝捆住大老刘的双脚，要把他拉出去丢进万人坑！大老刘凄惨的喊着：“我还活着呀！我还活着呀！”可是狼心狗肺的高田，硬是指挥拉尸队员将他拉走，我和石望春跑去抢救，挨了日本兵一阵打。石望春被打昏在地，他醒过来以后，在地上拾到大老刘这支刮汗板。
赖梦高  姚老琛！离题太远了！你快说石望春是怎么从狗洞里钻出来的！
姚老琛  你才是钻狗洞的人啦！
赖梦高  姚老琛！你侮辱上级，我停止你的发言！
姚老琛  你封不住我的嘴！
众  人  “反对无理专横！”“让人家说完嘛！”“姚大爷！你说下去！”“说吧！”……
姚老琛  就这样，大老刘被活活丢进了万人坑，喂了野狗……
赖梦高  姚老琛！这是批斗会，不是诉苦会！
姚老琛  为了矿工们不受二茬罪，我就是要控诉旧社会的苦！有天晚上，下着泼瓢大雨，隔离所后墙，塌了一个缺口。我和石望春，还有个师傅，悄悄摸到缺口上，卡死了日本哨兵，跑上大龙山，参加了八路的游击队，经常袭击矿山的日本鬼子，替大老刘和死难的阶级弟兄报仇！为了不忘阶级苦，三十多年来，石望春把这支刮汗板，一直带在身边。（老泪纵横。停了一下）可是你！刘长福！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你被派性鬼迷了心窍。你被妖风吹瞎了眼睛！你侮辱了把你从小养大的恩人！你侮辱了乌金城的工人阶级！你还算是个人吗？……
赖梦高 （站起来）同志们！姚老琛包庇石望春，不能相信他的假话！
姚老琛  你胡说！我姚老琛在乌金城六十多年，行的正，走的端，一步一个脚印！不像你们这帮东西。为了升官发财，说谎话，搞阴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陷害好人！
赖梦高  姚老琛！你当众侮辱领导！你要为你说的话负责！你的历史也要受审查！
张大贵  姚老琛！你们是亲亲相护！谁不知道石望春的儿媳妇，是你的女儿姚春兰！
       （姚春兰上，边走边喊。）
姚春兰  我来揭发问题！（走上讲台）
赖梦高  欢迎你揭发石望春的问题！
姚春兰  不！我来揭发张大贵的反革命罪行！
       （张大贵恐惧地往后缩。）
姚春兰  同志们！去年运输巷道的透水事故，是张大贵一手制造的！马二虎知道他这罪恶的勾当。又暗杀马二虎！马二虎没有死。他指使李如青，在给马二虎输液的吊瓶下面橡皮管，注进毒药，想杀人灭口！
周卫军 （领头喊口号，全场跟着喊）揪出杀人犯张大贵！严惩大贵！打倒张大贵！
姚老琛 （揪往张大贵）好啊！张大贵！你原来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张大贵  我。我抗议，这是政治陷害！
       （董建中走进来，两个民警押着李如青跟着进来。）
董建中 （边走边喊）张大贵！你叫嚷什么？你的罪证如山！（上台）同志们！李如青供认，张大贵是暗藏的反革命分子！他当过伪满的警尉，双手沾满了劳工的鲜血！东北解放，他逃进关内，改名换姓，混入矿工队伍。他蓄意破坏生产，破坏四个现代化！破坏安装运输皮带的工程，制造了透水事故！他害了安全员老蔡，暗杀了马二虎，又勾结李如青，想杀人灭口，犯下了滔天罪行！
张大贵  这，这，这都是是编造的！
董建中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抵赖，李如青，你说！
李如青  张大贵，我都坦白了，你也交代吧！
张大贵  李如青，你昏了头！这一切都是逼供信逼出来的！
李如青  是你迫着我毒死马二虎的！
张大贵  你胡说！
董建中  张大贵，证据确凿，你还狡辩！
张大贵  你们陷害我。说我制造新巷道透水事故，说我暗杀马二虎，拿出证据来！
董建中  马二虎就是证据！
张大贵  叫马二虎来对证！
李如青  马二虎死了！
       （传来马二虎的呼声！“我没有死！”两个护士扶着马二虎上，马二虎头扎绷带，手持匕首。）
马二虎  我还活着！我来揭发张大贵的罪行！
姚春兰  同志们！我们早就注意李如青的活动了！昨晚上李如青骗护士小玲去听电话，在吊瓶下摩菲氏滴管上部，注射了毒药，慌张地走了。我们拔下漏管，将计就计，把马二虎藏进太平间，宣布马二虎死了，看敌人有什么反应。今早马二虎醒过来，揭露了张大贵的罪行。
马二虎  （在台上）张大贵！你要我死，我偏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为的是揭发你们的罪行！发生透水事故那天夜里，我早上一会班，在新巷道，看见你慌里慌张往外跑，头上的矿灯也不敢开。（亮匕首）从事故的地方发现这把匕首，我在你家里见过。你还对我夸耀，说这把匕首是人血炼成的，望春大叔给我做工作，你怕我说出来。威胁利诱，末了把我骗到万人坑后山，用石头砸我的脑袋！张大贵！你这条毒蛇！……
       （马二虎头昏，说不下去，护士们夺下赖梦高的椅子，给他坐。）
董建中  同志们！跟前这个李如青，就是当年日本隔离所的高田大夫，他双手沾满了矿工的鲜血！刘长福的父亲大老刘，就是被他扔进万人坑的！
石望春 （喊口号，全场跟着喊）严惩杀人凶手！为死难矿工报仇！
       （石柱兴奋地跑进来，边跑边喊。会场骚动，有人喊着：“石柱！”“柱子！”）
石  柱  好消息！好消息！（上台）同志们！告诉大家一个特大的喜讯！党中央一举粉碎了王、张、江、姚四人帮！把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和姚文元都抓起来了！
       （会场响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
赖梦高 （惊慌、垂死挣扎地）石柱！你造谣！
石  柱  哈哈哈！赖梦高！你们的主子完蛋了！（拿出报纸）造谣？看看报上登的！（念标题）“首都一百五十万军民举行声势浩大的庆祝游行，热烈庆祝粉碎四人帮反党集团篡党夺权阴谋的伟大胜利！”
       （全场热烈鼓掌。）
周  群 （领头喊口号）热烈庆祝粉碎王、张、江、姚四人帮篡党夺权阴谋的伟大胜利！
石望春 （领头喊口号）打倒王洪文！打倒张春桥！打倒江青！打倒姚文元！
       （除四人帮的余党外，全场跟着喊。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