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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刃文集/第四卷 剧 本
蓝色的海湾
第三集
22
空中阴阴沉沉，月亮消失在乌云后面。
海上波涛滚滚。一艘不明国籍的货轮，借着阴暗的天气，在波浪中航行，向着海湾里驶来。船身上写着“海宁”号。
驾驶台上，外国船长指挥着中国海员，喊着“右舵十度，前进二！”掌舵的海员转动着舵轮，喊着“右舵十度！”另一海员掀动航速仪，喊着“前进二！”
轮船驶近一座荒岛，进入避风的港湾。
“抛锚！”外国船长用对讲机下命令。
几个中国水手在船头，将锚链放入海中。
23
505号缉私艇在黑茫茫的海上巡逻。
驾驶台上，艇长韩卫国坐在雷达显示屏前面注视着，屏幕上一片空白。
十几个缉私队员，在船舱里休息待命。
驾驶台上。掌握舵轮的水手问韩卫国：
“艇长，几点钟了？”
韩卫国看着夜光表：“十二点三十五分。”
掌舵的水手：“怎么目标还不出现？是不是情报不准确？”
韩卫国：“情报不会错。走私船天黑前离开香港，按照正常航速，这时候应该出现了。”
掌舵的水手：“咱们巡逻了半夜，怎么找不到影子？”
韩卫国：“走私船鬼的很，一定是躲到什么地方，等下半夜进入我国海区。”
掌舵的水手：“是条什么船？”
韩卫国：“一千五百吨，载着收录机、录影机、彩色电视机、香烟和手表。耐心巡逻，一定叫它落网。”
雷达显示屏上出现移动的黑点。
韩卫国：“目标出现了，正向这边开来。”
掌舵的水手：“追上去吧？”
韩卫国：“不行！走私船还在公海里。我们到左前方那个岛屿旁边埋伏，那是走私船必经的航线。”接着他喊着：“左舵十二度！前进三！”
掌舵的水手旋动舵轮回应：“左舵十二！”
掌航速仪的水手：“前进三！”
505号艇向左前方模糊的岛影驶去。
24
一辆丰田越野车在公路上飞跑，后面跟着两部大货车。
黑铁头掌着越野车的方向盘，旁边坐着陈福才。
陈福才：“铁老板，快到了吧？”
黑铁头：“快了。”
陈福才：“铁老板，海宁号能靠岸吗？”
黑铁头：“海宁号一千多吨，没有码头怎么靠岸？”
陈福才：“哪怎么接货呢？”
黑铁头：“有渔船到海上接货，再送到这边来。”
越野车驶上一条大路，到海岸边一片丛树林中停下。两辆大卡车跟着驶进丛树林。
黑铁头和陈福才下车，走到海岸边?t望。
海湾里十几条汽轮和机帆船向外海开去。
黑铁头用手电筒光看着手表。
陈福才：“几点了？”
黑铁头：“一点十分，还早呢！你到树林里，叫他们掩蔽好，不准抽烟！不要有响声！”
“是！”陈福才回身走向丛树林。
25
海宁号出现在505号缉私艇掩蔽岛屿的左前方。
掌舵的水手：“上去吧！艇长！”
“别忙！过早出去，它会调头逃入公海。”韩卫国说完，朝对讲机：“熄灯掩蔽！准备战斗！”
505号艇上灯光熄灭。船舵里缉私队员们拿好武器，整装待发。
26
黑铁头和陈福才在海岸上?t望，海上滚滚浪花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哗响声。
突然间，一条汽轮的上空，出现一盏绿灯。
27
海宁号驾驶台上，外国船长望着绿灯，拿着对讲机喊着！
“全速前进！”
505号艇上，韩卫国对着话机下命令：
“前进四！跟上可疑目标！全体缉私队员注意！一小组准备强行登船，二小组待命，三小组警戒！……基地！基地！505报告！可疑目标出现了！我们准备强行登船检查！报告完毕！”
28
海宁号走私船开向高悬绿灯的汽轮。
505号缉私艇紧紧跟踪，步步迫近。
韩卫国对着话机下命令：“全艇开灯！发出警告讯号！”
艇上灯光齐亮，汽笛怒吼！探照灯光射向走私船。
高音喇叭呼叫：“前面货轮听着！前面货轮听着！中国海关请你们停车检查！中国海关请你们停车检查！”
29
海宁号驾驶台上，外国船长惊慌失措，向两位海员喊着：
“右舵二十度！前进四！”
海宁号向左急转，迅速向公海逃窜！
30
海岸上，黑铁头与陈福才望着大海。
海上突然亮起探照灯，接着那盏作为信号的绿灯熄灭，又传来一阵汽笛声和枪声。
黑铁头：“不好！快跑！”
二人跑进丛树林，上了越野车。
越野车跑出丛树林，上公路逃跑，后面跟着两部大卡车。
31
505号艇上，韩卫国对着话机：
“左舵15度，航向090，前进三！”
缉私艇朝走私船翼侧冲去！一队员朝天鸣枪警告！高音喇叭呼叫：“停车检查！停车检查！”
两船靠帮，缉私队长和几个队员跳上海宁号。缉私队长带两个队员冲上驾驶台，另两位队员控制电台室。二小组接着跳上海宁号，进入货舱、机房及重要部位。
海宁号上的灯光开亮。
505艇驾驶台上的对讲机，传来缉私队长的报告：“报告艇长！海宁号外国船长拒绝检查，请示如何处理？”
韩卫国对着话机：“我马上过去处理！”又对身旁的大副说：“你代理我的职位。”
韩卫国跳船上了海宁号驾驶台。对外国船长说：“请出示护照证件。”
外国船长拿出护照证件：“我抗议！我们是巴拿马货轮，在公海航行，你们无权检查！”
韩卫国指着海图：“船长先生！请你看看海图，你的船在这个位置，已经进入中国海区。任何可疑船只，进入中国海区，中国海关都有权检查！”
一缉私队员进来报告：“报告艇长！货舱里全是家用电器、香烟和手表。”
韩卫国：“船长先生请下舱看看。”
货舱里，一排排日本造的彩色电视机、两用收录机、录影机，一箱箱三五牌、万宝路和健牌香烟……
韩卫国：“船长先生，这是些什么货色？”
外国船长：“这些货是运回台湾的。”
韩卫国：“去台湾怎么跑到我们海湾来？”
外国船长：“天气不好，我们迷航了。”
韩卫国：“有香港出口的报关单吗？”
外国船长：“这个……”
一缉私队员带着一个穿西服的中年人过来，说：“报告艇长！这位先生拿着中国护照，没有海员证件。”
韩卫国看护照：“王先生，您是干什么的？”
王先生：“我是押货的货主。”
韩卫国：“您的货运到什么地方？”
王先生：“运去台湾。”
韩卫国：“您运货去台湾，怎么拿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护照？”王先生：“这个……”
韩卫国：“船长先生！您这船货有重大嫌疑，必须进一步检查！请跟我们走一趟！”
海上，505号缉私艇押着海宁号走私船，向海湾基地驶来。
32
搬山回填工地上，几台推土机一字排开，将沙石泥土推向前方。前方来了几十个农民，对着推土机走来，挡住去路。
推土机停下来，一司机问道：
“怎么回事？”
“不准搬山！”带头的农民喊。
后面的群众七嘴八舌跟着呐喊：“不准挖镇南山！”“反对破坏风水宝地！”“反对挖我们的祖坟！”“反对八十年代的洋务运动！”“反对搞新租界！”……
工地上嘈杂声传到指挥部的工棚里。韩振中正和吕志清看着施工图，商量着什么。王亦平进工棚，外面嘈杂声越来越响亮。
韩振中：“王秘书，出了什么事？”
王亦平：“生产大队来了几十个农民阻挡施工。”
韩振中：“为什么？”
王亦平：“说是挖掉他们的祖坟，破坏风水宝地，施工队请示怎么办？”
韩振中：“走！吕总！看看去！”
韩振中和吕志清走出工棚，向工地走去。
工地上，施工队的工人正和农民争吵。
有人喊着“指挥长来了！”有人喊着“副市长来了！”也有人喊着“总工程师来了！”
韩振中和吕志清从群众闪开的路，走进人堆里。韩振中对大家说道：
“同志们！搬山回填工程，是为了特区的建设，为了在铁路两边，平整出一块一平方公里的土地，可以盖高楼大厦，开辟商业区，引进外资兴办工厂。不搬掉这座山，利用山上的土，这一大片坑坑洼洼的烂泥塘，全是没有用的废地，种不了粮食，养不了鱼，一场大雨连村子也淹了！前年那场暴雨，你们生产大队的稻田鱼塘一片汪洋，你们的人出门要坐小船，大家还没有忘了吧？”
画面：暴雨后村庄被淹，水中只露出一些树冠。有人涉水行进，有人在水上划船。
一农民：“要填洼地可以从别处运土嘛！”
另一农民：“对啊！为什么要挖我们的祖坟！破坏风水宝地！”许多人跟着喊：“反对挖祖坟！不许破坏风水宝地！”
韩振中：“往别处运土，要多费十倍二十倍的运费！国家没有这许多钱，有钱也不准这样浪费！还要耽误很长时间！你们说这座镇南山是风水宝地，为什么几百年来你们总是个穷村，有哪几家发了财？山林河流是国家的资源，不是私有财产！市政府早就发下迁移坟墓的通知，通情达理的人都迁走了，少数几个钉子户至今不搬，再不搬，推土机就对不起了！”
有人喊：“强烈反对挖我们的祖坟！”“搞经济特区是搞新租界，让洋人和香港人发财，我们坚决反对！”
韩振中：“说经济特区是新租界，这是胡说八道！你们懂得什么叫租界吗？中国过去的租界，是洋鬼子打进中国，用枪炮逼着满清政府签订的！现在我们搞经济特区，为的是利用外资，引进外国科学技术，来建设我国的四个现代化！当然啦！外国人、香港人和海外华侨进来投资，办工厂做生意，不让人家发财行吗？可对我们更有利呀！前年港商进来办几个小厂，都是手工操作，特区就有上千人就业，平均每人每月能拿二三百元，比种一年地收入还多。你们村不是有几十个人去打工，是不是这样？”
有人回答：“是这样！”
韩振中：“1978年一年，沿海这一带，十几万人偷渡去香港，大部分被送回来了。有人泅水偷渡淹死了，有人爬过铁丝网上山摔死了，你们村不也有人偷渡死了，是不是？”
有人回答：“死了两个！”
韩振中：“为什么要冒生命危险偷渡去香港？不是穷吗？不是想去打工赚钱吗？建国四十年来，闭关锁国，搞阶级斗争！搞穷过渡！文化大革命，关门打内战！可是离这里不远的香港起飞了！还有台湾、新加坡和南朝鲜也起飞了，成了亚洲四条小龙！可是号称龙的传人的中国，却变成一条大爬虫！爬着不动！穷的叮当响！再这样穷下去就得挨打！就得亡国亡党！所以中央提出改革开放，要建设经济特区，让少数地区和少数人先富起来，为着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为着国家的繁荣富强，为着十亿人民都富起来。靠镇南山的风水宝地还得穷下去，挖掉镇南山填好洼地，建设好特区，大家才有机会致富，你们说对不对？”
众人呼喊：“对！”
农民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是这个理！”“给他们挖吧！”“回去干活吧！”……
韩振中：“请大家回去吧！该干啥干啥！别耽误工夫，时间就是金钱呀！”
农民们开始往回走，工地上重新繁忙起来。成排的推土机推着泥土，挖土机的长臂抓斗掘起沙土，倒进大卡车，装土和空着的大卡车来回奔跑……
33
韩振中和吕志清在山脚视察施工。
王亦平大步跑过来：“报告副市长！市委来电话，叫停止挖山！”韩振中：“谁来的电话？”
王亦平：“秘书处打来的，说是莫副书记吩咐的。莫副书记叫停止施工，免得群众闹事。”
韩振中：“去回个电话，告诉他们群众经过说服，农民们已经回去了。”
“是！”王亦平匆匆跑回去。
韩振中和吕志清走上半山，在一处石方工地停下。
一群工人正在石头上打钎。两台空气压缩机在磐石上钻眼。
王亦平快步爬山，跑到韩振中面前，气喘喘地说：
“韩副市长，市委又来电话啦，叫停止施工！”
韩振中：“你刚才没有给他们打电话？”
王亦平：“我给秘书处打了，把您的话都说了，请他转告莫副书记。”
韩振中：“那怎么又叫停止施工？”
王亦平：“这次是史秘书打来的，说莫副书记发火了，要您马上下命令停止施工！”
韩振中有点激动：“莫副书记生什么气，平整东湖小区，搬山回填工程，经过多次讨论研究，许多工程人员设计出来的方案，市委常委会做的决定，经过招标投标，怎么能随便停工呢？”
王亦平张口结舌，不敢吱声。
吕志清：“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新情况？”
韩振中：“什么新情况？刚才不是看到了？不管什么情况，也不能一个人说了算！……这样吧，王秘书，你给史秘书回个电话，就说要停止施工，必须市委常委会的决定。”
王秘书跑步下山。韩振中和吕志清跟着下山，两人边走边谈。
吕志清：“现在停止施工，损失太大了。”
韩振中：“可不是吗？这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把国家的钱往海里扔！”
吕志清：“市委决定的时候，莫副书记有什么意见？”
韩振中：“莫副书记一开始就不同意，他怕搬掉这座大山，填平一平方公里土地，国家投入大量资金，万一外商投资不踊跃，资金收不回来，国家受损失。他主张稳扎稳打，反对冒进，根本问题是看不见经济特区的远景。”
吕志清：“请示一下邵书记不好吗？”
韩振中：“邵书记去广州还没有回来。”
两人走进指挥部工棚，王亦平正在听电话。
王亦平：“韩副市长，莫副书记请您听电话。”
韩振中接过话筒：“莫副书记吗？我是韩振中。”
莫祖道在办公室打电话：“韩副市长，你是怎么搞的？我叫秘书打了两次电话，怎么还不停工？”
韩振中在工棚：“现在停工，损失太大了！”
莫书记在办公室：“你再不停工，群众要闹事了！”
韩振中：“工地上闹事的群众，我已经说服他们回去了！”
莫祖道：“市政府门口许多群众在静坐示威，他们说不停止搬山，他们就不回去。”
韩振中：“什么人在市政府门口静坐？”
莫祖道：“有生产大队的农民，还有铁路职工。”
画面：市政府门口，几十个群众，举着白布写成的横幅大标语：
“反对挖我们的祖坟！”“反对破坏镇南山风水宝地！”“强烈要求停止挖山！”“反对新洋务运动！”“反对搞新租界！”
莫副书记的画外音：“晚上施工，吵的铁路职工不能睡觉！昨晚上大吊车撞断了高压线，职工宿舍一夜没有电，他们意见很大，现在联合生产大队到市府来静坐示威，影响很坏！明天香港报纸、外国通讯社都会发表消息！你必须马上停工，否则事态闹大了，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吃不了得兜着走！”
“好，我叫施工队停工！”韩振中无可奈何说完，放下话筒，对王亦平说：“王秘书，告诉施工队，早点下班，今晚上停止施工，明天听候命令。”
“是！”王亦平走出指挥部。
吕志清：“高压线今上午修好了，职工们为什么联合生产大队出来闹事？”
韩振中：“职工宿舍有几栋平房须要拆除，职工们不愿意”唉！问题很复杂！”
34
晚上。会议室里，市委几个常委和省委唐书记，听着莫祖道长时间的发言，都显的有些疲倦，有的眯着眼睛，有的在打呵欠。
韩振中情绪激动，一根接一根抽着香烟。
莫祖道：“省委唐书记第一次来特区，所以我把特区成立以后的情况，详细向领导汇报。关于搬掉镇南山填平洼地的问题，当初我就不同意，这是贪大求洋、盲目蛮干！今天群众闹事，给我们敲了警钟！现在收摊子还来的及，国家可以少受损失，不然事态扩大，政治影响更坏！韩副市长分管基建，工作积极负责，这是好的。但是脾气太犟，听不进别人的意见，总认为自己最正确，而且贪大喜功，不考虑后果，这不是马列主义！今天我打了三次电话要他停工，他就是不听，最后勉勉强强同意，这是不是组织纪律性问题？请同志们考虑！我这个汇报讲的太长，也太罗嗦，不对的地方，请各位常委批评，请唐书记多指示。”
韩振中站起来：“我说几句。”
邵维民：“慢点！群众闹事，作为市委书记兼市长，我要负主要责任。（看表）十一点半钟了，唐书记下午从省里赶来，没有休息就参加开会，是不是暂时休会？”
众人喊着：“同意！”“可以！”
邵维民：“唐书记，您说呢？”
唐书记：“好吧。”
邵维民：“韩副市长，你能不能将发言写成书面意见？让大家先看看，争取下一次开个短会。”
“好。”韩振中点点头。
35
韩振中家中的小厅里，墙上挂钟敲了三下。
韩振中伏在案头写书面发言，写写停停，不断抽着烟，站起来走动，又坐下思索。
眼前出现常委会的情景，莫祖道批评他的话在耳边响着：“脾气太犟，听不进别人的意见，总认为自己最正确，而且贪大喜功，不考虑后果，这不是马列主义！今天我打了三次电话要他停工，他就是不听，这是不是组织纪律性问题？”
韩振中恼火地将笔一摔，点起一支香烟，从一缕青烟中，出现硝烟弥漫的战场……
抗日战争。八路军青年战士韩振中，抱着炸药包，冒着日军的炮火，冲到一座炮楼跟前，将炸药包放大墙下，拉响雷管，翻身滚下坡地。轰隆一声！炮楼倒坍。韩振中爬起来，举着手榴弹冲进缺口。后续部队跟着冲进去。一小队日军举手投降。
解放战争。解放军连长韩振中，率领一连部队进攻敌军阵地，在大炮和轻重机枪掩护下，他身先士卒带头冲锋，冲到敌军机枪阵地，用卜壳枪打死机枪手，端起机枪向周围的敌军扫射。
抗美援朝。志愿军营长韩振中率部死守高地，在掩蔽部里指挥部队抗击美军的进攻。一队美军在五辆坦克车的掩护下冲上来，三架美机飞到上空扔炸弹，一颗炸弹落在掩蔽部旁边，掩蔽部被炸翻，他被气浪掀倒，爬起来摇不通电话，跑出指挥所沿着壕沟到前沿阵地，指挥战士用火箭筒攻击敌人的坦克车。两辆坦克车中弹起火，一辆坦克车继续爬上来，他命令一个战士抱了集束手榴弹，跳出战壕冲到坦克旁边，用集束手榴弹炸坏坦克履带。后面两辆坦克调头逃跑。
坦克变成推土机，一部部停在镇南山下一动不动。
韩振中从回忆中醒来，执笔疾书。
墙上挂钟敲了四下。江素秋穿着睡衣从卧室出来，对丈夫说：“老头子，你不要命了！天快亮了，还不休息？”
“别打岔，你睡吧！”韩振中没有停笔。
江素秋：“你不睡，我也睡不好。写了一宿还没有写完，你要上万言书呀？”
韩振中：“就是要上万言书！上到省委！上到中央去！”
江素秋：“你拉倒吧！好汉不提当年勇！都快六十岁了，还是随和一点。当年彭德怀在庐山上万言书，闹了个罢官挨整！你这个芝麻大的官！逞什么强呀！”
韩振中：“罢了官怕什么，大不了回老家修地球吃地瓜干！”
36
顺风小汽车出租公司办公室，经过扩大装修，室内放着四张办公桌，一套新沙发。区建新、鲁会计和两个女职员在办公。
刘小聪穿着夹克衫牛仔裤，走进办公室。
一女职员：“先生，您找谁呀？”
刘小聪：“我找区经理。”
区建新抬头一看：“小聪，你来了。”
刘小聪走近他：“区叔叔，您好！我爸爸的信收到了吗？”
区建新：“收到了，你爸爸身体好吗？”
刘小聪：“好。能吃能睡，三天两头下部队，近来瘦了一些。”
区建新：“怎么啦？”
刘小聪：“部队在搞现代化训练，他一天忙到晚，夜里只睡几个钟头。”
区建新：“你爸爸还在军里当参谋长？”
刘小聪：“是的。当了五年参谋长，也快离休了。”
区建新：“是刘参谋长让你来特区工作。”
刘小聪：“不是！他要我继续留在部队。我在汽车连开了四年车，还是个大头兵，留在部队有什么干头？”
区建新：“你准是吊儿郎当，老毛病不改！”刘小聪：“嘿嘿……当汽车兵嘛！没日没夜出车拉东西，吃饭睡觉没有固定时间，哪能跟战斗兵一样？”
区建新：“刘参谋长是怎么让你来？”
刘小聪：“他压根儿不让。我说特区正在建设，有用武之地。他说特区花花绿绿，怕我不走正道。后来我妈妈跟他好说歹说，才同意我来。”
区建新：“你来特区想干什么工作？”
刘小聪：“我是个汽车兵，当然还是开车啦。”
区建新：“公司新进来五十部小车，正在招聘司机，你就开车吧。不过按规定，要通过考试。”
刘小聪：“区叔叔说一声不就行了。”
区建新：“不行！我不开后门。不管什么人到公司工作，都要通过考试。”
刘小聪：“那就考吧。”
区建新：“不光考驾驶技术、汽车常识，还要考政治思想，考特区政策。你得先学习学习。”
刘小聪：“行！”
区建新：“你爸爸信里说，要我对你严格要求。现在公司发展了，一百多辆小车，两三百口人，恐怕对你照顾不周，希望你管好自己，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
刘小聪：“请叔叔放心，我不会给叔叔丢脸。”
区建新：“不是给我个人丢脸，你是个复员兵，要保持解放军的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我们公司经过改革整顿，已经列入特区的先进企业，公司的职工都要爱护公司的荣誉。”
刘小聪：“嗯。”
区建新：“你的行李呢？”
刘小聪：“放在韩伯伯家里，江阿姨要我住在她家里。”
区建新：“韩副市长很忙，江大姐有病，家里没有保姆。你还是到公司宿舍来住，条件差一些，工作方便。”
刘小聪：“我明天就搬过来。”
37
职工宿舍里一间十二平米的住房，房中两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一张床上铺着漂亮卧具，墙上贴着中外女明星画片。另一张床上放着军用被子和包袱枕头。
刘小聪正在整理床铺，纪大明进来。
纪大明：“嘿！来了一个新伙伴！”
刘小聪转过身来，望着进来的室友。
纪大明：“认识一下，我叫纪大明，纪律的纪，大小的大，明白的明。哥儿们，尊姓大名？”
刘小聪：“我叫刘小聪。”
纪大明：“你是个复员兵？”
刘小聪：“不错。”
纪大明：“开后门进来的吧？”
刘小聪：“从前门考试进来的。”
纪大明：“来开出租汽车？”
刘小聪：“对！”
纪大明：“好！咱们是同行，但愿不是冤家，做个朋友吧！”
刘小聪握住纪大明伸过来的手。
纪大明：“为了欢迎你这个同房好友，今晚上我请客。特区新开一家海湾大酒店，是和港商合资的。咱们到那里吃海鲜，吃完海鲜到夜总会跳舞。”
刘小聪：“乖乖！这要花多少钱？听说这里海鲜酒家很贵，夜总会门票一张几十港元。”纪大明：“我包了。”
刘小聪：“你开出租车，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纪大明：“你别问。我孤家寡人一个，挣多少自己花，来路正当，放心吧！”
38
夜总会里。女歌星在唱着流行歌曲。
十几对男女在舞池中跳舞。江士达拥着赵美美，陈福才抱着周艳艳，在跳着狐步舞。
赵美美：“江总经理，有一笔买卖您有兴趣吗？”
江士达：“什么好买卖？”
赵美美在江士达耳边嘀咕了几句，接着说：
“这批货出口，能赚两百万港币，您给弄张批文，赚了对半分。”江士达环视周围，说：“这里不是谈生意的地方，跳完舞到我房间去谈。”
一曲终了，舞伴们走出舞池。
纪大明和刘小聪进舞厅，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服务员送来饮料和小吃。
周艳艳走过来：“哎呀！纪先生，好久不见你的影子了！”
纪大明：“工作忙。”
周艳艳：“光顾赚钱了吧？”
纪大明：“不多赚点钱，怎能上这里玩？”
周艳艳：“这位是……”
纪大明：“我的朋友刘先生。”
周艳艳向刘小聪伸手：“刘先生您好！我叫周艳艳。”
刘小聪和她握手：“我叫刘小聪。”
音乐声起。周艳艳对刘小聪说：
“刘先生，请跳舞。”
刘小聪：“对不起，我不会。”
纪大明：“去吧，跳跳就会了。”
刘小聪：“不行！你们跳吧！”
纪大明和周艳艳进舞池，随着歌声旋转。
周艳艳：“你这个新朋友是从哪儿来的？”
纪大明：“从部队来的。”
周艳艳：“怪不得土里土气。”
纪大明：“别看他老土，可有来头啦。”
周艳艳：“有什么来头？”
纪大明：“他父亲是部队的参谋长，我们公司的区经理，还有市里一位副市长，都是他的老熟人。”
舞台上，女歌星扭着细腰，唱着流行歌曲。
39
彩色电视机荧屏上，一位女歌星扭着跳着，唱着流行歌曲。韩振中在小厅里烦躁地踱着步，猛抽着烟。
江素秋坐在沙发上默默打着毛衣。
屏幕上，女歌星发出“爱呀！爱呀！”的刺耳歌声。
韩振中走过去，啪的一声关上电视机，拿起电话筒，拨了两个号码，又将话筒放上。
江素秋：“我说老头子，你就不能静下来坐一坐，成天像热锅上的蚂蚁，干着急有什么用？”
韩振中：“我怎能不着急呀？两千多人停一天工，国家要白付几万元。雨季快到了，拖到雨季，工程就泡汤了！”
江素秋：“你的书面意见递上去了，也该让人家研究研究。”韩振中：“已经两天了！还不开会！”
门钟响。江素秋打开门，高兴地喊着：
“是邵市长，快请进！老韩！邵市长来了！”
韩振中：“邵书记，这么晚了，你还亲自跑来，有事打个电话嘛！”邵维民进门，看了看房间，说：
“我这个官僚主义，还不知道你住这样的房子，为什么不搬去和大家住一栋楼呢？”
韩振中：“我家三口人，儿子在海关缉私艇，十天半月才回来一次，两房一厅够宽敞的了。”
邵维民：“住这么远，有事要商量也不方便呀！”
韩振中：“不有电话吗？”
邵市长：“有些事电话里不好说。”
韩振中：“有什么事不好说？”
邵市长：“我知道你为着搬山工程火烧屁股，所以连夜跑来跟你谈谈。”
韩振中：“什么时间开常委会？”
邵市长：“不开会了。”
韩振中：“不开会？”
邵市长：“你的书面意见，印发给各位常委，多数人同意你的意见。省委唐书记看完了说，你的意见很中肯。下午国务院特区办来电话，我把情况汇报了，特区办的领导说，中央还要大办特区，要我们把眼光看远一点，迈开大步走，不要像小脚婆娘走路。唐书记说，不要浪费时间开会，要你抓紧时间，大干快上！”
韩振中：“好啊！”
邵市长：“高兴了吧？”
韩振中：“当然啦！大家都怕下马！”
邵市长：“今天又有几个外商进来谈判，想投资办工厂，看中东湖小区，想在那里建高层楼宇。”
韩振中：“生产大队说镇南山是他们的风水宝地，我看搬掉镇南山，填好的东湖小区，才是特区的风水宝地。那里靠近火车站，适合开辟商业区。高层楼宇应该由我们自己建筑，下面几层作商场，四层以上作写字楼，部分建成住宅。外商需要写字楼和住宅，我们可以出租也可以出卖，这样很快就能收回资金。”
邵维民：“这个办法不错。”
韩振中：“按照规划，我们准备在小区内地基较好和回填完了的部分土地，先建几座商业大厦和一个住宅区、吕总和几位高级工程师已经在设计，设计好了公开招标。”
邵维民：“好啊！你们放手干吧！”
